天錦繡到底為什麼會偷左震的子彈出來?她又為什麼跟麻子六出門?這一切的一切,無論錦繡如何分辯,聽上去,都只會被人當作是謊言。

明珠知道錦繡沒有說謊。她心裡,深深愛著的那個人,明明是左震,不是向英東。可是事到如今,還有誰會相信她?

明珠也一向知道左震的性子,他決定放棄的事,就不可能再回頭。可是,看著錦繡的臉,她那雙滿含著期待的眼睛,這樣的話,明珠實在說不出口。

“錦繡,你想沒想過,離開上海,回鎮江?”明珠不著痕跡地試探,“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送給你,房子,錢,衣裳首飾,我都給你預備。”

“沒見到左震,我不會走。”錦繡沒有抬頭。

明珠再嘆一口氣,傻瓜,等你見到左震,只怕還不如不見。

錦繡自言自語:“那真的是個誤會。我怎麼會害他?我怎麼可能存心要害他!明珠你知道麼,被他誤會,被他恨著,是什麼樣的滋味?我怎麼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若無其事像以前那樣過日子?”

明珠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又咽回去。算了,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錦繡倔強起來的時候,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更何況錦繡現在的心情她也明白,見不到左震,她只會永遠這樣抱著一個虛無飄渺的希望,一天一天等下去。

也許,長痛不如短痛,只有儘快了斷這件事,才是最好的辦法。

“錦繡,你先在這裡休息,看看鏡子裡你的臉,都已經脫形了,這樣怎麼去見二爺?”明珠微笑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叫你跟他見一面。”

“真的?”錦繡驀然回頭,“什麼時候?”

“等你養好身體的時候。”明珠把她拉到床邊,“什麼都別想,先好好睡一覺,養足了精神,再想想怎麼跟他解釋。至於二爺那邊,你等我的訊息。”

錦繡這一等,就等了二十天。

二十天!好像這一輩子,都沒有經歷過這麼漫長的一段等待。錦繡都不知道,這麼多日日夜夜,自己到底是怎麼等過來的。

周圍來去的是些什麼人,每天發生些什麼事,她通通沒心思去理會,現在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她只知道,自己思念左震,思念成狂。左右的左,震動的震,不過是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卻一再炙痛她每根神經,常常在不經意之間,這個名字就莫名其妙地脫口而出。

長到這麼大,第一次知道,原來想念一個人,是這麼辛苦的一件事。從早起,到日落,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影隨形,叫人坐立不寧,寢食難安!她所有的念頭所有的意識都在想念他,他的聲音、他的氣息、他唇邊的微笑,他眼底的溫柔,他胸口的溫暖,他的眉毛和眼睛……瘋了,真是瘋了,錦繡已經被這無休無止的想念糾纏得快要發瘋。

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滋味,或許現在才能體會。不知不覺,一點一滴,那種細微的甜蜜慢慢滲進心裡來,總在不經意間就被打動,心裡不知道什麼逐漸被喚醒,好像一下子被照亮的喜悅,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有這樣的幸運。

只是,如果知道會有今天,有這麼心酸這麼痛,還會不會選擇跟他在那一天相遇?錦繡對著窗外慾暮的天色,漸漸露出一個惘然的微笑,想來——還是願意的吧。多麼希望從跟他遇見的那一天開始,所有的事情都重新從頭到尾再來一遍。

從在明珠客廳門口的初遇,到獅子林的再見,從那個下雨天在望海樓教堂門口的邂逅,到百樂門的第一場舞。

從百樂門那隔著衣香鬢影的相望,到寧園裡半醉半醒的溫柔,從飛奔向七重天終於看見他的歡喜,到滿天煙花裡他許下的諾言。

至於冬至的和合粥,至於他口袋裡熱乎乎的婆婆餅,還有後園裡那一片沒有種完的花……都已經遙遠得好像是奢望,不敢相信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