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浸足水的紙膜從塑膠碗裡撈出來貼上,對著衣櫃鏡子扯出一個諂媚的笑容:西竹,你得天天向上,不能自暴自棄,即使是暗地裡的都不行。來,笑一個。

鏡子裡白麵孔綠裙子的小鬼裹著一張臉,笑得小心翼翼,很是滑稽。我滿意地按下衣櫃旁的白熾燈開關,蹬掉鞋子,跌到在一團被子裡,滿足感登時灌滿全身。三兩下平了平蕎麥枕頭,放下腦袋,沉入夢鄉。

袁更新

臨近十一,機場的客流比平時翻了幾番。兩個月前正式上崗時雖然已經接受了二十天的崗前培訓,對機場高峰吞吐量有心理準備,但真正應付起這樣摩肩接踵的場面,還是十分吃力。以往值機時還可以掛個QQ,上個校內,逮空跟散落四海的兄弟們交流交流感情,比比誰的單位美女多、福利厚,現在只能週而復始地抬頭微笑、低頭打票。從早上四點爬起來到現在臨近下班,一副笑容幾乎要化成皮囊附在臉上。

手機在西褲口袋裡震了兩下,我把一張飛往上海的機票遞給面前的男人,趁著後面的中年婦女翻包尋找身份證的空隙掏出來看。

“更新,搞定了沒?我在一號出口等你!”

我勾勾嘴角,把手機塞回口袋,中年婦女恰好走到跟前遞上證件。我收拾好表情和語調:“您好,請問去哪裡的航班?”

北緯二十四度的這座城市到夜晚已有幾分涼意。臨近出口處,有狡猾的風趁著自動門開合的工夫見縫插針地鑽進來。我抬手緊了緊白襯衫的領子,大步走了出去。

林慄已經換了衣服,背對我站著,微微低著頭,一雙雪白的帆布鞋來回蹭著地面,很無聊的樣子。我上前攬住她的腰,語帶調笑:“美女,深夜獨站街頭,可有帥哥前來相會?”

她側過身瞪我,笑意卻染上眼角眉梢:“是啊,帥哥,好意思讓一美女等你。”說著扭動著甩掉我的右胳膊,左手順勢接住我滑落的右手,輕捏一把,粲然一笑:“走吧,我們回家!”

公交開上大道,急速駛往宿舍的方向。林慄緊挨著我,頭歪在我的肩膀上小睡。折騰了一天,此時卻忽然沒了睡意,低頭試圖翻找右邊口袋的手機,卻因為肩膀上的重量沒能動彈。手心裡軟軟的觸感讓人神思忽動,我抬起頭,視線越過車窗,投向遠處的萬家燈火。這個時候,有的人在看美劇,有的人已經沉入夢鄉。

車拐了個彎,肩上的人動了動,調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安靜地睡著。她的頭髮有幾縷散落下來垂在我的手臂上。我用手指繞上去,一圈,再一圈,細細玩味這近在咫尺的溫暖。

你的身邊,也有他了嗎?

回到宿舍,開啟電腦。明天歇班,今晚開戰。

QQ剛掛上,熟悉的圖示便迫不及待地彈到了桌面上。

“更新,想我沒?”

我有些無奈地笑了。女人啊!

如果是在三年前,我可能會迫不及待地回覆“想你”,然後在後面加上一串不足以傾瀉感情的感嘆號。可是現在的我面對戀人的甜蜜,不解風情地淡然著。

“你這個女人,自己看看錶,各回宿舍三十分鐘沒到吧?”

“哼,不說拉倒。你就在心裡憋著吧,後天早上自己去跟安檢搶油條!”

“別呀,吃不飽飯如何熬過漫漫長日,你這麼善良的老婆,忍心嗎?”

“現在知道我是你女朋友了,讓你說句好話都難如登天。女人是要哄的,不知道嗎?”

“知道知道,聽話,早點睡覺,熬夜對面板不好。”

對話方塊裡出現一顆閃亮的紅心和一個滿意的微笑: “嗯,為了明天水靈靈地見你,我要去睡美容覺了。不要dota太晚,我會心疼的。”

“嗯,知道了,快睡吧,明天見。”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