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已沒有撫摸那“荒唐的一管管油彩”的需要,沒有撫摸那“像女人大肚子又像男人陰莖的不男不女的”油彩管的需要;換言之,他不需要“像個抱窩母雞守在上面”,創造符合“心中罪過情慾‘那一個朦朧形體的’男人和女人”。

把福克納同埃爾默·霍奇混為一談固然是愚蠢的,看不到埃爾默的心思對了解福克納及其今後創作的長篇小說之間的聯絡,同樣是愚蠢的。海倫·貝爾德幾乎早已看透一般人忽略的幾點——福克納以緘默靜止為創作的前奏;跳出自己的生活,一路記下見聞雜感;他用情有兩面性;刻意培養感情是為了改造感情;明知其不可得更覺非要她不可”。可是,她有一個結論顯然是錯誤的:福克納燃不起真正的情慾,不會有持久的痛苦。他寫的詩有力地說明他愛他、願意同她做愛——同她睡覺,情不自禁地不僅摸她軟軟的乳房、還溫存地突破她“童貞的禁區”,解決“情慾的困擾”。福克納在遭到海倫拒絕後,還寫過一封信,不僅悲痛欲絕,還要求溫存。

那種痛苦和要求再度出現在10 年後寫的《野棕櫚》中,《野棕櫚》的女主角夏洛特·裡登邁耶身上有海倫·貝爾德的影子。

海倫早就宣告,有好幾個男人,包括她的哥哥佐許在內,都比這位難以捉摸的詩人有魅力,最後宣佈打算嫁給蓋伊·萊曼,斷絕福克納的痴心。這是1926 年夏天的事,1927 年5 月,《蚊群》出版後一個星期舉行婚禮。《蚊群》中的一個人物說“沒人會真的死於愛情……失戀了,不用自殺,寫書得了。”福克納知道,是海倫的拒絕使他傷心而促使他寫書,因此他對海倫的感覺和海倫對他的感覺,在這本書中都有表現。不僅如此,新奧爾良和帕斯卡古拉的其他人士,包括舍伍德·安德森在內,都出現在小說的情節中。因此,此書既寫真人真事,又寫藝術家;既有思想,又有諷刺。它和《軍餉》一樣,成功不如所冀,大多數讀者讀後就束之高閣。

但這本書解決了幾個問題。這本書使他疏遠了海倫、疏遠了新奧爾良以及那裡的文學界,回到密西西比,從而有了重大發現。這部書也使他進一步審察自己的天職—

—《埃爾默》的中心主題既是他解決“情慾困擾”之途,自然更把天職問題歸結為藝術和性的關係問題。

《蚊群》取材於安德森夫婦安排的幾次郊遊,集中寫一次龐恰屈林湖上的泛舟。

在有限的場合裡,他寫了一大批真假藝術家、食客和有錢的贊助人,以及形形色色的性癖和性活動,包括手淫、亂倫、異性戀和同性戀。《埃爾默》只寫一個人的故事,《蚊群》則刻畫性與藝術的各種關係,刻畫了藝術家的若干型別,其中大多數是福克納希望規避的形象。

這部小說自我中心到了不顧他人的地步,心理刻畫十分大膽。小說進行到一半時,福克納親自出場,“太陽曬得黝黑,衣衫襤褸”,“沒有危險性,不過瘋瘋癲癲”,自稱“以吹牛為職業”,差點忘記自己的名字,“記起來了——叫福克納,不錯,就是這名兒”。後來稱自己寫的幾首自戀詩為一個同性戀女詩人所作。一路寫下去,聲稱“凡藝術家都可能有點神經病”、一切藝術都是“性變態”的產物。

幾年前在《密西西比人》上發表的一篇隨筆稱作家是“痛苦掙扎於成名成家的慾望和顧影自憐的病態興趣之間”,二者結合“致人於死地”,他在這裡又扯上弗洛伊德。這種慾望和這種興趣在《蚊群》中十分突出,弗洛伊德的影子也很明顯。

塔利亞菲羅先生專賣女服。他膽小而瘦弱,有幾處頗像阿爾弗雷·普魯弗洛克。

他患陽萎症,以說話代替行動,習以為常。嘴上不斷地談論性愛而無性愛的行為,他代表小說的一大主題:空口說白話:“說呀,說呀,說呀!

空話愚蠢得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