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說,說:“我在那邊的樹邊背書,看到你了。我去把書拿回來,然後去圖書館。明天交的論文我還沒寫呢!必須要在今天趕出來。”

我微笑說:“好,那你忙吧!我還要在這裡多坐一會兒。”我委婉地表示出來,我不是很喜歡和她單獨相處。

甄雅晴還不甘心,又問:“你的論文寫好了?可不可以借我參考參考。”

我說:“你遲了一步,大前天,就被謝詠絮借過去了。她說,明天直接幫我交。”

甄雅晴臉上飛快地閃過失望,繼而換成了笑容,說:“哦,那算了。”說著,她向我熱情地揮揮手,便走開了。

我目送著她的離去,就像當初我看著麗姐走向紅彤彤的雲霞一般,看著甄雅晴的背影消失在遠方。我聽見風在我身旁嗚嗚咽咽,聽見小草瑟瑟抖動,聽見幻滅在空中的清清爽爽的笑聲。

風忽然變得很大,然而一瞬間後,風卻又停止了,像極了青春年華時驀然出現又驀然消失的念頭。我抬頭,今天雖然有陽光,但是被雲靄一篩,只留下朦朦朧朧的白光,如同月亮皎皎清亮的夜晚,所見之景都帶上了夢一般的虛無。

☆、流年篇四(16)

我的青春留給我的只有夢,而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東西留下嗎?然而,我凝神一看,呼吸屏住了,在遠處有一個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我看見她在向我微笑,真的,她在朝我微笑。我忽然覺得我血管裡的血液沸騰起來,在面板下浮躁不安地流動。

她一步步向我走來,帶著夢遊似的表情,不過,她是笑著的,輕盈地向我走來,宛如在一棵殘留在蕭瑟的秋天仍然清脆鮮嫩的芳草。她的出現是那樣的突然,彷彿在冬天看見繁花盛開,彷彿在夏天看到皚皚白雪;而她的出現,又是多麼令人振奮,彷彿是一件失去了許久的東西又突然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我使勁揉揉眼睛,心跳得極快,我真的很怕這又是錯覺,很怕一枕黃粱夢醒,萬事歸於空。

四目相對,我竟感到無言的恐慌。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和她交流,我不曉得是叫她顧香,還是叫她馮碧落,我怕一開口,就是錯。

她只是笑著看著我,一直笑著,是那種最溫柔,最美麗的笑,發自內心的笑。她的眼睛清澈如水,澄明如天。她目光卻是極其散亂的,如同被三稜鏡分成七色的陽光。她朝我微微一頷首,然後轉身而去。

我一時忘記去追,痴痴呆呆地看著她來了,然後離開。我們倆沒有說一句話,周匝的空氣裡流動的都是舊日的光陰,彷彿風懷舊般地帶我們輕輕沿著過去繞了一圈,然後又把我們放下。

在夢裡無數次虛構的重逢竟是這樣的平平靜靜,當千迴百轉的命運將她再次帶到我的視野裡時,我竟是如此平靜地接受了一切,彷彿是一個陌生人遇到另一個陌生人一般,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激情擁抱,甚至連一句平平常常的問候都沒有。

我聽見在我的心底有一聲裂帛般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被完全扯斷。我日裡夜裡想了千千萬萬遍的她真正出現時,我忽然覺得她這個人其實早已經不重要了。我懷念的不過是我虛構的她,換句話中,就是我以為的她,而她這個人並不見得就是這樣。

她頭上金色的光環陡然消失,一層層由我的意識加上的美好的外衣,在我面前一層層地剝落。於是,我看見現實中她本來的樣子。她瘦極了,像風中觳觫的細長蘆葦管子,身上的衣服極寬大,像是掛在她的身上一樣。在她的身上,我看不見美感,而看見了病態。

我忽然覺得蒼涼無比,這就是我延續了多年的愛情的結果,我執著了這些年,竟發現愛到最後就成了陌路。

是的,誰能料到呢?今天清晨,當我手捧著她的日記,還在口口聲聲說永生永世地愛她,而幾個小時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