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匹野馬?”她絲毫不在乎:皇帝要是想治她的罪,她大可離開宮廷。

沙礫般的聲音帶著隱憂,“皇上在乎的不是馬。”

“嗯?”被楊氏調教出的對情事的敏銳與直覺讓她感悟出了老人的意思,原本隨性的步子也不由得停駐,“你是說……”

“越是帝王,越是執迷征服的快感。當今皇上金戈沙場戎馬半生……你這一番,怕是對了他的脾胃。”老人的聲音縈繞在她哦耳畔,“丫頭,現在走還來得及。”

“走?為什麼要走?”唇角微微上揚的紅唇彎起,明媚的眸子放射著任性、肆意,狂野,“他不過就是一個男人。”只是那一身龍袍決定了一生受人膜拜遵從,只是那至高無上的帝位決定了一生受人畏懼。除了這些,他不過就是一個男人。

腦海中,不知為什麼又浮現出那日……那矗立在含元殿殿脊螭吻像上如烈火的滾燙視線。

微微晃首,趕走這片刻的迷茫……

——女人身子是一根繩,她可以頓住男人的腳步,但要是栓不住男人的心……他隨時都會把你踢到一邊。二囡,你要謹記。在栓住一個男人的心之前,你的心要是先露了……他會掏出你的心,棄如鄙履。

“看來是我多慮了。”沙啞的笑聲逐漸遠去。隨風,彷彿還傳來……

君……王……也是男人…………人……

到老人的笑聲徹底消失時,她才突然想起:她沒有拜託老人帶她離宮?

奇怪?她怎麼忘了這件事了?

奇怪……

老人的話得到了驗證——當晚,皇上就召她入宮侍寢。

侍寢。接到旨意時,她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非常平靜的任由貼身侍兒靈兒歡天喜地幫她沐浴淨身。

靈兒既小心又賣力的幫她搓揉著她的肌膚:用力過猛怕搓紅了皇上不喜,用力輕了怕白日裡馬血的殘腥讓皇上不悅。

她突然感覺有些好笑:9歲那年,武家大廚偶然中買到一條珍貴的紫紋龍魚。當時,那廚子刮鱗就是像靈兒這樣……刮輕了,怕鱗除不盡,菜魚猩重;刮重了,怕浪費了那夾在魚皮與魚鱗之間的那一層鮮美魚脂。

呵呵,她又何嘗不是一條洗剝乾淨,經悉心烹煮,供君“隨意”的珍饈?

可當她真被一群宮女侍兒們送入皇上寢宮……

她的帝王,當今的皇上只是在燭火下看著堆積如山的奏摺。

帝王象徽的明黃衣袖一揮,謙退的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過來。”說這話的時候,他放下一本奏摺,又拿起一本。

殿中只有皇上和她二人,她當然識趣地走上前去。

越是上前,越能看清這位被民間廣為稱頌的所謂賢君,聖君:金絲冠束著的髮髻中已經有不少灰髮,兩鬢早已經斑白,剛正的臉能感覺到年輕時的英武。雖已平了天下,但從沒放棄武功騎射的身軀依舊給人一種力量感。

“掌燈。”這話一出,其實已經隨時準備好如楊氏教她的那樣……的她著實愣了一下。

掌燈?掌燈。她把擱置一旁殿柱上的琉璃蓮燈託到了他面前。

如山的奏摺消下去一個小山峰,“高些。”他正在向山腰的位置進發。

高些,高些!被靈兒精心描繪的紅唇有些抿起。

“撲、撲、撲、撲、撲、撲、撲、撲、撲、撲,撲……”看完的奏摺摜下的聲音連貫而富有節奏。

只是呆舉著燈,胳膊漸酸又不能放下。她無聊至極地偷瞄那些奏摺……

大至——水患、旱災、蝗災、山崩……的天災;邊陲流寇、鄰國進犯……的人禍。

小至——皇宮某某犄角旮旯的破地方的修繕撥款;無才無德只會互揭瘡疤的大臣彼此揭舉的:什麼私供妓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