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芬掩飾著喜悅:“我們已經開啟用過兩回了喲,我們就光是接來人吃,又沒餵豬牛那些,光是人吃,還是用不了多少。不然這個天啷個辦嘛,到處都沒得水,那邊涼水井也沒有水了,溝裡頭也沒有水了,王二還天天擔水桶出去找喲,我懶得找,反正就兩塊五,哪裡不用兩塊五呀,無事上街小失財,他天天光是喝茶都要三塊錢的茶錢。我就開來用了算了,還省得麻煩,恁熱的天到哪裡去找水呀,我看他們溝裡頭也開來用了的,還封二封三都到清平那裡去接水喲,你莫說,有這股水還是方便很多……” “方便,啷個東西個方便,你是沒看到過方便,以前黃高山水庫沒歸人家的時候魚也有水也有,天干有水從堰溝來,漲大水那溝裡頭到處是魚,現在你還撿得到嗎?人家管子往裡面一埋,還隔幾年堰溝荒的路都找不到!恁乾旱都找不到水,他石巖那幾爺子在街上坐著吹風扇喝涼水,還方便,方便得很,他那些是方便了,你樣都沒有了。” 那清澈透亮的大水龍在老張的眼皮底下從破開的灰色水管裡奔湧著翻騰出來,圍水管四周亂竄亂跳一通,又被邊上狹窄的水溝馴服,溫和的跟著枯葉雜草幹樹枝等一起慢慢往下面稻田游去。那稻田上面是一個斷口,水流游到那裡時好像人忽然失足從高處摔落,啪啪啪啪的聲音不絕於耳。 老張似乎還沒回過神來,只是疑惑又驚奇的望著這一處意外冒出來的奇幻景象。 半晌,慢慢順著水流往下面去,目之所及的秧葉都以青翠的綠色神氣起來。扒開秧苗看,果真有淺淺的清水已經濡溼了裂縫的旱地,往日那些像睜著怨戾的眼的裂縫在這時也變得溫和了起來。這才信了剛剛看到的一切景象,站過來看那田壁滾下來的水,碗口大小,純淨的透明,一下澆灌到秧苗上來。 純淨的水。黃高山水庫的水。 老張想起來一些事情,臉上逐漸露出欣慰的笑容來,不禁轉身看底下,下面一坡全是旱田,王二的,羅昭全的,他的。最上面幾塊田都是張家的,右手邊最拐角有兩塊是羅昭全的,往下面王二的大秧田和羅昭全的旱田交替,一直往下,張家的佔多數,剩下全是羅昭全的......羅昭全? 羅昭全從最底下一塊秧田裡站起來,他的半截身子還隱藏在貧瘠的秧葉裡,他也看見了老張,與他遙遙相望,一會兒,又埋下身子去,身影一晃一晃的。很快爬上田坎來,甩一甩手上橙黃的溼泥,閒庭信步往下石壩回去。 老張走到水渠處看,從前覆土堵上的泥牆被刨開,再轉一圈邊上其他田,水渠無一不是刨開的,有一塊田乾脆直接從田中央秧葉中間扒開,重新開闢一條小水溝,秧苗被拔了,邊上的秧葉也被踩塌,活像一頭水牛昨晚在這裡睡了一覺一樣。 這個瘋子! 他又一一將自己稻田的水渠都重新覆土,人就在那守著,等著這一面田全部盛滿,再將水閉到鐵頭黃去。 他站在大石包上喊忠傳:“屋裡擔一挑水桶來。” 給屋裡擔幾挑水回去,人也用,牲口也喝。 黎書慧聽到這裡有水,也拄著棍子來望稀奇,站到堰溝上同下面石包上抽菸的老張喊:“他這個水管才不經事欸,這樣就破了。” “不經事,他這管子經事得很,那整爛的管子都恁厚一塊你看不到啊?你拿鋤頭開山兒挖不是,再經事的管子也一鋤鑿開了。” “你滿意了噻,不得餓死了。”老張得意,她也高興,又有些焦慮道:“曉得這是哪個,把這股水給人家整了人家街上那些人吃啷個呢?那你給吳豪談一聲不嘛?人家回回來都又幫你背東西又給你做這樣做那樣。” 老張道:“還要你打電話,看著馬上就要上來!他石巖水小了他不曉得上來看啊?又不是我整的,恁大個缺口我拿啷個去給他堵啊。” 黎書慧慢慢走下來:“你看到人沒有嘛?你來時就是鑿開的嗎?” “那不是我來時就鑿開的還是哪時候鑿開的。下面恁多田都流滿了。”欲言又止的歇一陣兒,自言自語道:“腦經失靈的人整的。” “下石壩的嗎?” 他不做聲。 兩個人站在石包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