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新長出的翠綠枝丫混在老樹葉裡嬌嫩的跟花骨朵兒似的。黃角樹在開花,別的許多樹都在開花,花壇裡的草也是,奼紫嫣紅的。

出了洞門,外面熟悉的馬路川流才使老張寬心了一些,唯一這裡的景象無論何時都沒有太大變化,下來十幾年,除了車越來越多,路越來越堵,門洞外的這條馬路永遠這副模樣。

老張迫不及待要到農貿市場去,他一路揹著手挺著胸到處張望,卻竟然沒有一個人同他打招呼,沒有碰到一個熟人,也沒有一個人將他認出來。雖然是轉來,但好像他不是離開五六個月,而是他從來沒在這裡住過,這感覺使老張更大步往農貿市場走去。

終於在步行街碰到有人招呼他,是個看來比他還更老的老人,他將他望著,吭哧吭哧的喘氣,話不跟他說,話卻是對著他說的:“齁!光是齁!”

老張因回道:“累嘜歇哈兒噻。”

那老頭又道:“歇啷個歇,半天走不攏,要死了,沒得意義了。”

老張從他身後經過:“恁好的日子死啷個死,太陽曬著恁熱和不安逸嗎,累了嘜哪裡坐著歇哈兒再走就是嘛,還要慌著走哪裡去嘛。”

老頭瞪著他離去的背影繼續吭哧吭哧的喘氣,好半晌,重重的咳兩聲,不過喉嚨裡的東西並未因此輕鬆的咳出來,他又在口子上等一陣,繼續慢慢的,碎步往外面走。

步行街仍舊只開門了那幾家店,米粉館裡坐滿了人,外面高板凳矮板凳零零散散的胡亂排著,老闆和老闆娘在門口的鍋爐旁忙的轉不開身,墩子和嬢嬢各自在店裡與門前進進出出。等著上米粉的學生們相互拿著筷子跟同伴打鬧,已經賣完菜的老人揹著揹簍站在鍋爐前看老闆的操作,想吃又嫌貴,青年人一面吃一面看手機,帶孩子的中年婦女一面自己吃一面訓斥不聽話的孩子。

賣菜的攤子擺到步行街轉身這邊的鞋店門口來,鞋店的老闆娘正一面梳頭髮一面看她店門口那些賣菜的老攤販們:“莫堵門口哈,這揹簍哪個的往邊上放點,等哈兒這裡我出門都沒得地方下腳,這還啷個過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