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看到信好了,也很久沒看到黎書慧,還有盧定芳,朱慧芬,下石壩李國珍羅昭全,潘宏,潘運,小川,黑娃,王二,吳秀珍......都好久沒見到了,不知道他們還回不回來,不知道他們會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再回來還在不在,會不會像曾家溝的狗兒一樣主人家都走了把它甩下。最後它們一群小夥伴老夥計一起去找他們,在石塘往石巖去的大馬路上被呼嘯而過的大貨車壓的腸穿肚爛,再起不來,再走不動,再找不著,再見不到。 還是在這裡等他們吧,總會回來的,就不要再亂跑了,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等他們回來。 它這樣哀傷的想,又開始抵抗不了睡意,昏昏沉沉的瞌睡過去。 “裝啷個狗哦,起來,明朝就有肉給你吃了,明朝你就歡喜了。”傍晚時老張這樣跟它說道,老張這個晚上並沒有去醫院,而等著明天大家來好安排殺豬。他割了一天煙回來到處都沒找到它,最後才發現它是躺在這個石豬子和黃泥巴牆的縫隙裡,老張彎腰來拍它:“起來不?起不來了嗎?東西也不吃……不吃不餓嗎?” 老張像勸慪氣的老伴兒一樣喊它:“你還不吃,看你以後啷個安排,我還有個石巖洞,你二天石巖洞都沒得,你挑嘛。” 灰狗睜開一半眼睛看老張,將下巴搭在前爪上,眼睛望著他赤裸的,泥紅色一樣的腳,它聽懂了老張的話,目光越發哀傷,嘴裡也開始發出嗚嗚的聲音,老張感受到了,蹲下來握它的爪子笑:“害怕哈,喊你信話你不珍惜,這哈兒還害怕啷個呢......還隔陣兒房子都拆了,住哪裡啊,躲雨的都沒得。” “還是不起來嗎?是不是吃啷個藥鬧了。”忠傳端著飯碗從環堂屋出來,她黑色的影子一直從門口匍匐到壩子臺階下面:“大爺屋裡狗兒也沒下來,曉得又走哪裡去了。明朝一哈都殺嗎?大爺他們上來不嘛?” 她吃著飯一面說一面撿不吃的菜扔地上餵它:“媽媽明天出得了院不?轉來不嘛,曉得以後還轉來不,是這一回了,也接她轉來吃個旺子嘛。” 老張推著狗兒道:“曉得轉來得了不,她那好吃的人......她喜歡吃旺子呢,曉得轉來不,恁長一坡路,坐車到張家灣。” 到處都黑嗡嗡的,老張揹著手站起來望一圈周圍和遠山,輕輕踢灰狗的後背:“轉來屋裡睡,批准讓你到屋裡睡一晚上。” 忠傳笑,想到明天有人來吃飯,銻鍋裡還有泡一下午的海帶還沒洗出來,而先一步進屋裡去,父親和狗隨後跟來,仍聽他在後面一路跟狗兒談話:“那先那陣喊你吃肉你還要挑,還要瘦的才肯吃,現在你曉得紅苕都沒有了哈,不珍惜,喊你你還信話不?還到處跑不嘛?這個也跟著跑那個也跟著跑,看你這回往哪裡跑......你跑噻,跑了轉來你就找不到人,看哪個還要你,轉來這個也找不到那個也找不到,你曉得心頭不安逸哈。” 無力的灰狗像個挨訓的孩子一聲不響挨著他進屋來,又跟著他到灶房來喝茶,等喝完,再跟著他到環堂屋去,眼見他慢慢上了樓:“快點去吃東西,那裡喊忠傳拿點東西給你吃,快去。” 它站一陣,果然轉身往灶房忠傳那裡去,忠傳便十分好笑的談道:“要吃哪種嘛?早上拿紅苕給你也不要,中午餵你稀飯也不吃,你要吃哪種嘛?” 老張是上樓上課去了,一從黎書慧生病,晚上都在三江住,再沒上過課,以後恐怕也沒有幾堂課了,他因此腳步格外沉重。灰狗又從灶房走到堂屋去,聽老張從樓上陽臺走到那邊佛堂去的聲音,鞋子底在水泥面上摩擦的聲音。進了佛堂是木板樓面,門口牆上的燈一拉,立刻有光從各個縫隙飛出來,不過僅是光亮起來,並不像從前那樣引得雞鴨畜生一陣呱呱咯咯亂叫。片刻的寂靜之後,聽到有像細針撞擊了金缽的清脆而延綿的聲音,隨即便傳來老張一面敲木魚一樣念大悲咒的聲音。 這聲音好久沒有在屋裡響起了,還是將七月那陣有過,那時信好已經在潘達那裡跑堂,老兩口還沒到上海去,屋裡還在收穀子,天天裡面外面熱火朝天,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