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瞧熱鬧,只看到他拿出已經擦拭過的玻璃罐或真空罐,點燃的酒精棉往罐裡一進一出,罐子一下長到患者膝蓋上去。有的人瘦,有時一下扎不穩,但也可能師傅老了,手腳反應沒那麼快了。

等待的過程不長,逐漸有烏紫在灌口中鼓起,有那些放血的,拔罐前圍著膝蓋一圈,也有來扎脖子後面的。扎完再抽真空罐,烏黑的血全出來了,多是烏黑色,也有赤紅的,深紅的。有的血流如注,有的星星點點,有的帶蜂窩泡泡,有的像血骨頭。

這就像醫院裡拿去化驗的結果報告,報告一出來,圍著的人又紛紛發言:

“你這個完全是風溼噻,還有風眼兒。”

“寒溼重了,還是涼著了。”

“轉去要將著老薑敷,敷客膝頭,多敷幾回。”

“血放出來就好了,這種非要血放出來才得行,堵住了,要把裡面的瘀血清出來。”

老師傅一概不吭聲,有時連患者問也不見他答,偶爾難得談兩句,聲音年邁而蒼老,彷彿他也是需要扎針放血的人。

來看病的人比在醫院還自覺,沒人收號喊號,先來先在小板凳上坐下,這邊膝蓋扎著針,那邊膝蓋脖子已經撩起來等著來,千言萬語與同等在一旁的人閒話:

“我這腿就是這裡,你看嘛,這個客膝頭下面這個灣灣裡面,它每回痛的話都是從屁股啊,從腰啊,從後腳跟這些開始,就楞個涼沁沁的像冒風一樣,恁熱的天人家談熱的遭不住的話我還長衣長褲這些穿著,我一年四季不穿短袖不穿短褲,穿一天短褲來,到晚上哦,簡直那個腿不能動!”

“我這不是,一涼了就開始,吃點冷的就開始,它格老子像有開關一樣,一沾著就不得了,我那前面在這裡來拔了兩個罐像松活好多欸我就沒扎針放血,這又復發了,我又還是來喊他看哈兒。”

“他看的住,他這裡可以,老師傅呢,好多人在他這裡看,多放兩回血就好了。堵住了,其他那些地方傷溼膏皮都給我貼掉一層,貼了還不管用,他這個可以,他這個整一回的話要管多久,有點手藝。”

三十塊錢,扎針費用。撿草藥另算,一副多在二十到四十左右。

除了扎針放血,還有純來刮痧拔罐的,一個早上到上午,一轉兒總是坐滿了人。

忠傳來這裡看了兩回,一回是手麻,師傅給扎的後頸窩,沒拿藥,效果顯著。又有一回來看腿,這趟不僅放了血,還撿了草藥,回去吃了一陣,愈發覺得這裡信得過,隔天買菜,把信好母親也一起推來。

“她是嘴巴談不成呢,痛嘜也難過噻,不傷身的呢,把她領來也看看。”

她也不怕,光像孩子似的把老師傅的手盯著,’報告’顯示無大礙,但老師傅還是給她撿了藥,一氣兒剁碎了裝袋子裡遞給忠傳,叫她煎水給她喝,陸陸續續有上十天後,信好母親纏綿好幾個月的發熱竟然此後再沒復發,由此,忠傳徹底把這裡當做了醫院,臨終不知個人心口的毛病。

潘寧和信歡中秋去給忠傳送月餅,這還是潘寧自信好走後頭一回本人到屋裡來,大約熱天的衣裳清涼,模樣瞧著比先前清減許多,忠傳望見她,沒說話就開始紅眼睛。

“給你送餈粑,個人弄黃豆麵沒得嘛。”信歡笑嘻嘻的把兩個人擠進屋,月餅餈粑水果放桌上一大堆:“嬢嬢呢?在睡覺嗎?”

“剛剛帶她出去轉了來,天氣還是熱呢,就早晨晚上出去轉哈兒。”忠傳圍腰揩了眼睛,翻一眼送來的東西,隨兩人走到客廳去:“拎恁多東西來整啷個嘛,一間屋就兩個人能吃得了好多,餈粑我昨天還在樓角買了兩個嘜,你嬢嬢她消化不好,不敢給她吃多了。月餅潘宏也寄來一盒子,他那種月餅還不啷個像月餅,裡面餡兒不像月餅餡兒。”

“現在的月餅都不是月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