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媳婦還沒進屋,我這裡已經好幾萬進去了,還是那天我跟他開玩笑不說的,買個媳婦我都買到了!”

一車人笑得連連擺腦殼。

張建能的孫子跟潘宏信好差不多大,高中沒念完就出門打工去了,這些年一直在外面上班,瘦蝦蝦的,個子不高,又厚又白的粉下面蓋著滿臉的凹凸不平。新娘子是外地的,隔得遠,又化了妝,只見著一個醒目的大紅嘴唇,看不出來具體長啷個樣,不過不管什麼樣,到結婚這天站在飯館的紅毯上都是光鮮亮麗喜氣照人的。

那是糖的喜氣,能見著幸福的光。

農村的婚禮都簡單樸素,換在石巖又好些,公社這裡,鋪個紅毯已經是高階的洋氣了。沒有司儀跟拍化妝,新娘一身齊地婚紗,新郎西裝革履,前後左右圍著新郎父母姊妹和正在掉牙齒的支客,在光線並不輝煌的館子裡由支客領著,臺上鞠完了躬,下來開始挨桌敬酒,發喜糖和紅包。

是一種格格不入的,倒洋不土的滑稽感。

老疙瘩們還是普遍認為:“現在的人結婚都興穿這種樣式,我看現在到處結婚都是這種把人埋裡面的,下面藏一排娃兒都找不到人。好看是好看呢,不經髒,又白垮垮的,沒得以前年生的好看。”

“那不是,陳中文的姑娘結婚,一哈人去逮著要糖要紅包,驚點兒衣裳都逮爛了,幾個小娃兒在下面點影影兒都沒得,胸啊頸子啊都露在外面,那像個啷個樣子嘛。”

“那是你以前老一輩的老眼光,現在的人興穿這種噻,他覺得這種好看呢,洋氣,你以前那些中山裝啊,格格兒啊,那些都過時了噻,一輩一輩的,欣賞的眼光不同噻。”

“我說只要是新衣裳都好看,只要拿給我穿,哪樣都好看。”

“那裡新娘子的給你你去穿噻,你覺得好看嘛。”

“是——也是要分人哈,同一件衣裳有的人穿出來好看,有的人穿出來就是個帽帽兒,穿了都糟蹋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