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李傑恐怕還有幾年才得出來吧?造孽,從小老太婆恁喜歡他法,過身都轉來看不到一眼,曉得他們一屋人也是,早曉得不要恁慣他喲,落了這麼個下場硬是,把李軍也弄得難住了,送終都要先找人家的兒來傳靈。”朱慧芬坐在洗碗池旁又開始感嘆起來:“我還說下來給她拜年,也感激好我下來了,不是的話,冷硬了都沒得人曉得,硬是可憐,你曉得哪陣兒死的。” 盧定芳在邊上分各家鍋碗瓢盆:“恁可憐你早點不來接她去享哈福?你也喊她一聲老表嫂噻,你啷個不早點來給她拜年呢?” 她轉過來看著她:“我不曉得噻,我不曉得老大哥走三江李軍那裡去了,我曉得的話我啷個不早點下來呢,說是頭天走的,過年他們李傑興探視,他想看哈兒孫子的嘛,跟李軍兩口子一起看孫去了,喊李國珍幫忙照看,哪曉得李國珍也不細心,光一天端兩頓飯給她吃,連她是死是活都不曉得,還說是睡著了,哪個曉得嘛!” 盧定芳不搭腔,人死如燈滅,說再多都沒意義。 朱慧芬獨自道:“死了也好,沒得好大個痛處,免得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到活著也造孽,恁多年不是老大哥的話她哪陣兒就餓死了,還活幾年我看還要把老大哥拖累死。這裡又說喲,她死了也是又好又不好,這回徹底就剩他一個人了,進進出出點兒聲氣兒都沒有了......” 自然最後一頓感謝飯也沒有人去吃了,春一打,播種開始,各家忙的鑼鼓翻天。 說是春種,今年的春耕芒種卻格外不同,且不說換活路賣彎子,幾家人忙碌的方向也大不相同。王正書和王靜今年並沒有播種多少糧食,而是選擇大批次的購買西瓜秧和母山羊,從前只是新巖寺下來那一片,今年和著鐵頭黃上面一片,大路邊,黃泥磅全種滿了西瓜秧,羊圈也擴大了好一圈,那屋後幾塊旱田全蓋了羊圈,說是政府大力扶持養殖業,一百隻羊補貼80塊錢,為此,羅昭全也在下石壩蓋羊圈又買了十幾只小羊崽回來,從前是雞鳴犬吠,如今是犬吠羊咩。 潘運今年的糧食也種的少了,兩斤水稻和兩斤苞谷,其他紅苕高粱零零散散還有一些,剩下全種天麻和人參,一說起這個盧定芳還一肚子的氣,認為是父子倆瞎折騰不靠譜,家裡整日吵吵鬧鬧,那一陣潘老頭的腿又摔了一下,一屋人簡直忙的不可開交。潘宏可什麼都不管,照樣吃喝拉撒睡,馬上六年級,大孩子的優越感和成熟感愈發顯現。 李官福父子什麼副業都沒搞,老老實實種莊稼,可他們人少,仍還像從前那樣水稻苞谷紅苕高粱都種了一些,但都不多,因著春耕,李貴蓋房子的事也暫時擱淺了下來。 至於上下石壩,李順江只種了些菜,莊稼他是種不成了的,鎮裡好像要幫他弄了個什麼敬老養老計劃,說是要將他弄成養老院去,吃喝拉撒都不用管,過一會兒又做消了,因由是有子有後。他便還就在那一半鑲嵌著大石包的房子繼續捱著,再換茬兒恐怕就是身後地兒了。 吳秀珍一人是種不了多少莊稼的,水稻,苞谷,紅苕,和許許多多的蔬菜。 王二是個懶漢,從前年富力強都沒種幾畝地,如今頭童齒豁自然更加不會勤快到哪裡去,還不如他惦記拆遷賠房搬到鎮裡來的有趣。 只剩老張和李國珍仍是老老實實種莊稼的人,水稻,紅苕,苞谷,高粱,菸葉生薑樣樣齊全,不過雖然眾人換了花樣,但真正的花頭還在老張這裡。 忠信不知從哪兒搞來兩臺插秧機,不到人腰桿位置的高度,像兩把合在一起的蒲扇,將秧苗平鋪在扇形漏口上,人站在後面搖邊上的把手,一面往後退,秧苗自動順著漏口從皮帶散落到水田裡,不要彎腰,拉線分窩自動調整,一趟路子下來,三板秧苗一畝田,從前五個人兩天完成的事情如今兩個人一天完成。 試水首先在環屋後面的桑葉樹田邊,那田埂上站一排看熱鬧的人: “稀奇哈洋機器喲,高階欸。” “是洋機器噻,你就在這裡站著看著,沾個光,你看,比你人快到哪裡去了,比你三隻手還快!” “空話,不然啷個叫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