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誩心安理得地吃著主任請客的盒飯,泡一杯咖啡,投入到平常的工作狀態當中。偶爾,目光碰到檔案架裡露出小小一個尖角的那隻信封,即使自己現在還是會停頓一下,但是隻要目光不去停留,便應該無妨。

他暫時把注意力集中在電腦螢幕上,專注地處理各種公事郵件。

突然,未讀郵件的數目重新整理成了“1”,有新郵件來了。

齊誩習慣性動手去點收件箱,然而看見新郵件題目的一瞬間,呼吸不由得滯了一下。

——“關於日記”。

簡短,明瞭,一看就知道在寫什麼,是誰寫的。

齊誩覺得咖啡裡的砂糖放少了,味道苦得厲害。他一口氣仰頭飲盡,又澀又濃的味道滲入鼻喉,令他短時間內無法言語。

即使自己再喝十杯咖啡,也不會有人替他開啟這封郵件。

意識到這一點,他終於認命似地放落杯子,食指輕輕敲下,讓滑鼠在標題處點了下去。

這封郵件非常短。

全文只有一句話,一個署名。

“如果你想看,我就繼續寫。——沈雁。”

十二個字倒映在眼睛裡,而眼睛一眨不眨。

字型的邊緣彷彿刀刃一樣鋒利,讓他在看的過程中產生一絲銳痛的錯覺。

“呼……”他聽到自己一記艱難的喘息聲,咽喉似乎終於被打通了,呼吸得以繼續。

在這個窄小的單人隔間內,自己再怎麼壓抑,那種非常刺耳的、像是重症病房的傷患發出的呼吸聲仍是一下下敲打耳膜。胸膛裡似乎容不下更多空氣,窒息般難過。

不想看。

不要寫。

很想用同樣簡短的話來回復。

但是手指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已經關閉了郵件,回到收件箱頁面,並迅速在郵件前面打勾選中,滑鼠移動到“刪除”這個按鍵上。

大概是咖啡因的效力上來了,右手開始微微打顫,使不上力氣點下去。

才十二個字而已。

才十二個字,就把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毀掉了。

他長時間維持著這個姿勢,直到手臂開始發酸,還是沒辦法執行那個刪除指令。

工作才做了一半。

雜七雜八的事情還堆積如山。

齊誩緊緊閉上雙目,低頭深呼吸一口氣,等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動手在郵箱內建立了一個新資料夾,起名為“待刪除”,把那封郵件直接移了進去。四個字的標題在郵件列表上消失的那一刻,他自欺欺人似地苦笑起來,試著找回一點點已經被衝散得七零八落的解脫感。

此時,同在一個採訪組、外號“胖大海”的同事正好打著飽嗝,從他辦公桌旁路過。

齊誩記得他似乎中秋期間要跑外地,前幾天接到上面通知的時候還一臉哭喪狀,抱怨自己節日不能陪老婆、陪孩子,忽然心底一動,匆匆把人叫住:“大海!你過兩天要去k市出差,中秋節不能回家是不是?”

“是啊,今年中秋算是泡湯了。”胖大海仍舊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那……我替你去好不好?”齊誩主動請纓。

“你說真的?”胖大海不出所料發出一聲驚喜的呼喊,但是他歡騰雀躍起來的神色卻又漸漸蔫了回去,“呃……雖然很謝謝你的好意,但是如此一來你自己不是不能留下來過節了嗎?我看還是算了。”

“沒事,我在本地一個人住,又不回老家,而且已經很習慣出差了。”齊誩輕輕一笑。

“你確定嗎?”胖大海慚愧地撓撓頭。他確實很希望和家人共度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