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自主地把手向頭上攏了攏。她非要給他梳,他便認為梳頭是她們家的規矩,拿過梳子自己梳,她一定要給他梳。梳完,她誇獎他的頭髮漂亮,自來卷。

這時,他對謝琳娜有點適應了,知道她的有些行為,如擁抱、吻他額頭、面頰是禮貌。雖然她爸爸是中國人,她學會的是蘇聯人生活習慣。她拉著他手說她和爺爺把死狼拉到南院了,好大一條狼啊!稱讚他真了不起。他說是他幫老師打的。然後問:“爺爺來了?”

她說:“來看你的。”她湊近一步,對著他耳朵說:“爺爺是個了不起的人,姓崔,給列寧當過兩年衛兵。”金大雨吃驚地看她,她說:“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中只有瞿秋白見過列寧,在人民群眾中見過列寧的只有爺爺,這個話你對誰也不可以講,媽還交待我不要現在告訴你,你可不要以為他只有會放牛、放羊。”

在他的心靈裡今晚上受到了太大的撞擊。他想,爺爺一定是像關雲長一樣的人物,他再也不願意和她在這裡做洗臉、梳頭的事了,拉過她就往客廳走,途中他把她推在前邊。

謝琳娜推開門,他看見在橡木椅子上坐著一位黃髮、黃面板、黃眼睛、黃鬍子的老人。他個子頗高,精瘦。他稍一細看,竟是雙瞳仁,黃圈中套黑圈。突然見他還以為是白種人,仔細審視才能認出他確實是黃種人種,漢族人。他穿著手捻毛線織成的毛衣,反板綿羊皮褲,渾身散發著大自然的英氣。他和藹可親地朝大雨笑笑,目光早在他全身搜尋一遍,又看看麗達,點點頭說:“像個打狼的小英雄。”

他向崔正岡鞠個躬說:“爺爺好。”

他指著麗達坐的蘇式大沙發讓他快坐下。謝琳娜悄悄地坐在爺爺身邊的另一張椅子上。她把沙發前茶几上的茶杯放在與爺爺之間的圓形獨腳茶几上,又將幾個盤中的乾果——杏幹、葡萄乾、沙棗、核桃分成兩盤端到他和爺爺之間。

他這時才注意到客廳,有三、四十平方米,咖啡色油漆地板,牆壁刷的是乳白油漆。牆高三、四米,白色頂棚,四個角各有一個四個依次縮小的圓組成的圖案,中間一個大圓。從電燈掛在圓心引出的木杆上看,圓上的油漆已經老化了。靠西窗下襬著一架鋼琴,鋼琴南邊和報架之間的臺桌上擺著手風琴、小提琴,中間擺著一張棗木原色八仙桌,牚子上鑲著中國古典式的剔花。他認得那是棗木的,他老家就有這樣一張八仙桌。崔正岡問他屬啥的?他說屬蛇,農曆十月十九天黑生的。崔正岡掐著指頭算了會兒,說那個生日不錯。問及他的家人,他都一一作了回答:老家裡還有父親,哥哥在兵團工作。問到他父親是做什麼工作的,他回答“種地的”。他不願意談及老家的事。麗達問他母親是怎麼死的,他猶豫了很長時間才說,“被逼死的。”謝琳娜眼睛瞪得很大,全家人不再問他什麼了。

沉默了很長時間,崔正岡說:“小夥子,今天是謝琳娜做東,請你來家裡做客,這個調皮蛋在學校對你無理,有侮辱你人格的行為。”

謝琳娜急忙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向他深鞠躬,他急忙起身扶她,不要鞠躬,說:“不,不,沒有,沒有,那是鬧著玩的,我太不好意思了,你已經向我道過歉了。”

謝琳娜說:“你沒有諒解我呀?”

他感到奇怪,迷茫的看著她,說:“當晚我就諒解了,後來我給你講在家鄉的故事,講我的調皮,那個姐為了救我丟了一個半腳指頭,和姐從小睡一個被窩,那些事除了你我給誰也沒有講過。”

“可是,你沒有吻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