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長大以後,第一次,品嚐到父王關心的滋味。

要知道,孩子對於父親,總是有著強烈的孺慕之情,即使一次次地失望,但只要父親有所回應,孺慕之情不僅不會減少,還會增加。

我以為我本來應當滿足的,因為當初不受父王喜愛的時候,我簡直不敢想像,屬於弟弟的“殊榮”,會有我的份兒。

可是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在回到北平以後,再受到父王的冷落,我卻受不了了。

我更加努力地表現,只是就算我的儒雅與仁愛深受士人稱讚,甚至還受到過皇祖父的誇獎,卻還是不能讓父王更喜愛我一點。

人都是喜歡像自己的孩子多一點的。可我卻忘了。

是我貪心了。

無論怎樣,我是嫡長子,未來的世子,再未來的燕王,父王再寵愛高煦也不會怎樣,繼承王位的,終究是我。

如果父王只是一個藩王的話,那確實不會怎麼樣,一切,也都會按照我想的那樣發展。

可是,洪武二十五年,處於盛年的太子朱標,薨逝了。

藩王們馬不停蹄地上京奔喪,表達自己的哀慼之情,父王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我明顯地感受到,父王哀傷的表情之下,更多的,是欣喜若狂。

這並不奇怪,天家無父子,更何況是兄弟。

朱標早早地被立為太子,像父王這種藩王,說是皇子、是他的兄弟,可是還要朝他行禮。

不甘心,哪個藩王都不會甘心。他不過佔著自己的出身好,生的早罷了。

可是,為皇太子之位爭吵不休的藩王們都沒有想到,最後的儲位,落到了朱允炆的身上。

皇爺爺要實行嫡長子繼承製,皇子們沒意見,可是儲君人選的確定卻沒有平息皇子們的奪位之心。

即便要立皇太孫,也應該是立朱允熥,而不是扶正的側妃所生的朱允炆。

更讓人詬病的,是皇爺爺為了順利地立朱允炆為儲,在立儲期間外調了潁國公傅友德等總共二十六位公侯。而這些人,都是支援朱允熥的。

朱允炆的太孫之位並不穩固,不僅有皇叔們虎視眈眈,朝中的許多重臣也覺得他並不是名正言順。

於是第二年,錦衣衛指揮使參奏藍玉謀反,藍玉案爆發。

藍玉案裡,被誅殺的總共有一公、十三侯、二伯全族,牽連一萬五千人。之後的朝堂,開國功臣元將幾乎消失殆盡。

就算皇爺爺早就有除了這些開國功臣的意思,可是無可否認的,朱允炆的太孫之位,是導火索之一。

藩王們盡皆沉默了。包括父王在內,都表現得謹言恭行,好像立朱允炆為皇太孫,不僅是皇爺爺的願望,還是他們自己的願望一樣。

只是在封國裡,父王還是會偶爾流露出不甘的神色。

至於我為什麼能看到,也許是因為我身上的讀書人的氣質像極了皇太孫朱允炆表現出來的模樣,父王偶爾會晃神看著我。

我聽過一些傳言,比如父王和皇太孫之前的關係很好,父王待他也很親暱。

我很奇怪,為什麼我和朱允炆一樣更愛好詩書,但是父王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我猜測著也許是因為兒子和侄子到底是不一眼的,我是燕王的嫡長子,而朱允炆,是懿文太子的兒子。

就是因為我是兒子,所以父王才會表現出對我更好詩書的不喜。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的心裡就一陣安慰,到底,父王是看重我的。

洪武二十八年,我終於被立為了燕王世子。

父王並不是很高興,因為他想立的世子不是我。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相比於五叔周王朱橚早在洪武二十四年就立了世子,父王卻寧願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