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我們默默無言地走。路邊是絡腮鬍那輝煌的“民族宮”。我們不敢多看,匆匆而過。

然而,要躲偏躲不過。前面塵土飛揚地過來一輛小轎車。車停了,探出頭來的正是絡腮鬍。

他笑著打招呼,邀請的同時在妮妮臉上狠狠地挖了幾眼。

我們婉言謝絕了。今天沒有時間去做客。

絡腮鬍回頭看了看塵土未散的土路,抱歉地說:等再過段時間來,我就把這條路修成柏油路了。

車開上去了。透過車窗,我們看到車裡坐著一個嬌豔的姑娘,見過還是沒見過,已來不及分辨了。

我們像被風吹疲了的旗幟,軟綿綿地垂著,往家裡的方向移動著。

這條小路上,有過我們的回憶,我想起了妮妮那落在塵土上的淚水。

怎麼顯得那麼遙遠,遙遠得令人可怕。

時間太深邃了,常常使你不敢正視。掉進它的深淵,連靈魂都會粉碎。

街邊一個穿著破爛中山裝的糟老頭,縮在地上。他面前攤放著一張破牛皮紙。上面擺著一些髒糊糊的糖果、洋畫。一群孩子圍在那裡,挑著,買著。老頭麻木地守著攤子,收著錢,孩子們呼呼來幾個,呼呼走一夥。

陌生的小城(32)

老頭還有活的勁嗎?那些孩子們會想到他們終有一天也會像這老頭一樣老死在這灰暗的小城中嗎?

風掠著地面過來,捲起塵土吹著那張破牛皮紙。老頭遲鈍地拾起一個破鞋跟,將牛皮紙的一角壓住。那隻手像乾枯的樹根,凝固了人生的多少勞累和苦重。

我感到自己的目光越來越矇矓。我記得,前一陣,我曾不那麼恍惚。可現在,我比剛踏進這座小城時更恍兮惚兮了。

我覺得背上的吉他也是多餘的。它那樣死板地在肩背上一拍一拍的,令人憐憫,又令人厭倦。

一到家,我的頭就痛起來。我昏昏沉沉臥在床上,不想吃飯。

我病了。

三十三

只有灰暗的、陰森的夢幻世界了。形形色色的魔鬼在各種各樣的殿堂裡張牙舞爪。殿堂是金碧輝煌的,魔鬼是朱顏重彩的。許多龍蛇在盤來扭去。灰色的小城像一幅圖畫,被人橫過來豎過去,這麼揉那麼皺,再開啟時,變得更加陌生了。我看不見那十字路口了。看不見那堂皇的中心街道了。我更看不見自己在小城中的位置。

我在昏昏沉沉中希望再一次夢見那雪白的荒原,然而,沒有。滿眼都是骯髒的垃圾,堆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想到那個撿破爛老頭的瘸狗了。我也要像那條狗一樣,被垃圾堆掩埋起來,永遠不能露頭了。我大喊一聲,醒來了。

妮妮坐在身旁。屋裡的燈光昏昏暗暗。我身上冷汗淋漓。

從這一夜起,小城在我眼裡更加虛無。看見的一切都是遙遠的、陌生的。我不知道為何有這街道,也不知道人們為何在街上灰禿禿地流來流去。

我站在羊湯鍋旁,白花花的羊頭骨看著我發怔,我也看著它發怔。它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它。

這一天看見一輛小轎車挺奇怪地朝我開來,挺奇怪地在我身邊停住。車門開了,出來一個挺漂亮的姑娘。她熱情地把手伸給我,還特意摘下那雅緻的黑皮手套,露出一隻挺美麗的手。

我有些愣怔,感到莫名其妙。

姑娘嗔道:不認識我了?

恍惚中有了一點記憶,我知道這是貓咪。

她告訴我,她父親調到另一個小城了,於是,她也去了那裡。她說,她這次來,主要是來看我的。

看我?

貓咪說:她現在也要登臺唱歌了。她希望和我同臺演出。

和我同臺演出?

她嬌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