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落在玉盤裡一般,叮叮咚咚的亂響,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你倒是會安排,太子殿下的幾房妻妾都已經被排了個妥當!”

小徑旁邊綠樹蔥蘢,有灰濛濛的假山立在綠樹之間,假山後邊站著一個人,一雙手緊緊的摳住假山縫隙,臉色有幾分發白。

那聲音很是熟悉,慕微定了定心神,燕昊,終於來了。

燕昊如旋風一般捲到了陸凝香的面前,日頭照在他黑色的披風上邊,金光閃閃,就如戰神的盔甲一般。他劈手將陸凝香手中的長繩奪了下來扔到一旁,一隻手捏住了她的手腕,臉上有著薄薄的怒意:“陸凝香,我叫你帶慕小姐到後院,誰叫你這般胡作非為?”

“昊哥哥……”陸凝香此時已經化身為嬌滴滴的大小姐,方才那潑辣幹練早已不翼而飛,她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亮閃閃的淚水,彷彿就要掉了下來:“昊哥哥,這個姓慕的父親是南燕的大司馬,兄長便是城外紮營的南燕前鋒,我恨她,我要好好抽打她一頓方才能解我心頭之恨,才能替我父親報仇!”

燕昊沉默了,薄薄的嘴唇閉得緊緊,眼睛掠過陸凝香那張臉,見著她睫毛上閃動的淚光,心中有些不忍,輕輕將手鬆開,陸凝香身子一斜,便往旁邊倒了過去。

“昊哥哥。”陸凝香伸手撐住地面,潔白的梨花在她掌心下碾成了平整的花片,一點點幽香慢慢鑽進了她的鼻孔。抬頭望向燕昊,見他臉色沉沉,似乎很不高興的模樣,心中有幾分驚恐:“昊哥哥,我父親為了南燕戰死在沙場,那時候你在我父親嚥氣之前是如何答應他的?你說你會好好照顧我,可現在呢?我覺得這敵國女子可恨,抽她幾鞭又如何?昊哥哥怎麼便對她如此關照?你莫要忘記了她的身份!”

父親的臉彷彿在面前閃現出來,那雙睜得大大的眼睛裡頭透著慈愛,可是現在他卻再也不會這般瞧著自己了!他已經長眠在那冰冷的地下,泥土將他的身體掩蓋,到處都是烏黑的一片。

陸凝香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的父親乃是威武將軍,也是燕昊的師父之一,自小她便認識燕昊,兩人一塊兒跟著父親練習武藝,春來暑往,她慢慢的喜歡上了她。

去年冬日母親生病故去,父親還沒來得及再娶,大虞點燃了戰火,父親隨了燕昊來前線作戰,一月之前在交戰中不幸受傷,軍士們將他從亂軍中搶了回來以後,他便只剩一絲氣了。

父親身上扎著五六支利箭,頭髮散亂遮住了大半張臉,口中不時有鮮血湧出。他臉上有一層厚厚的灰塵,眼神渙散無光,她跪在父親身邊哀哀哭泣,拿著帕子輕輕的擦著他的臉,心裡慌亂得沒有半分主張。

燕昊過來了,父親的眼睛頃刻間似乎有了神采,他拼盡全力掙扎著說出了一句話:“太子,可否好好照顧我的香兒?”

眼眶深深,那一雙眼珠子一動也不動的盯著燕昊,陸凝香在旁邊瞧著父親這神色,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父親,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父親沒有理睬她,只是一雙眼睛盯緊了燕昊,似乎他不答應就不會閉眼一般。

“陸將軍,你放心的去罷,香兒我自然會照顧的。”燕昊低下頭來說了一句,見父親的眼睛慢慢合上,他才直起身子來,望向自己的眼神裡有一絲憐憫:“你便暫時住到這刺史府裡罷,等著戰事完了,再跟我一道回京城。”

那時候的燕昊,眼神是那般溫柔,望向她的時候就如一泓深深的清泉,清澈而透明。他的手輕輕落在自己肩膀上,溫熱的氣息透過衣裳傳到了她的心底,一種說不出的悲喜交加讓她忘記了哭泣。

可是這才多久?他便因著一個敵國的女子,不惜對自己板起臉孔來!陸凝香坐在地上恨恨的盯著門口站著的慕微,她手中的枯枝沒有放下來,正一臉平靜的看著自己。

她恨慕微,這個從大虞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