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往高涼始,這一去也有大半年了。他恐怕是同僚中被屬官見得最少的上司了。

御史臺還是去年的老樣子。進了大門繞過寫著兌國律法的照壁,眼前是一座主殿,又有左右配殿,主殿後面還有一進,與前面格局相當,只是房梁比前面要矮上一重。

文瓏進到主殿就是他素日辦公的地方,儘管數月未來,殿內仍舊是窗明几淨。主殿分左右兩側,分別有拱門隔斷分開。進門正中高懸匾額“天理昭彰”,匾額下是軒轅舒親筆《諫太宗十思疏》 ,以寶劍篆刻,後經匠人仔細描了金漆。文瓏的桌案放在左側,三壁有書架高壘,書冊萬卷。右側則有垂簾擋著,是平日他辦公勞累休息的地方,裡面有一張虎皮臥榻,另有茶桌座椅不一一細說。

御史臺諸官眾吏長久不見上司,今日來了自然要噓寒問暖一番。文瓏謝過同僚屬官,又聽過御史中丞對近日諸事的彙報,就請諸位各司其職去了,只叫了主簿周沁留下。

這些時日雖然都有書信相通,到底是長久未見,周沁心裡小鹿撞撞,卻努力提醒自己做出規矩的樣子,她抬了文牘跟御史大夫說近日大事。

周沁混亂尋找摺子的手,因緊張而微微顫抖,不小心就把一本文書碰到地上。

周沁俯身去撿,卻被一隻手先撿起來了。文瓏將文書放到桌上,“不用那麼緊張,我不吃人的。”他微笑溫和,依舊是過去常見的樣子。

“大人……”

“在信裡說得好好的,怎麼見了面我就不是我了?”

“不是……”周沁低頭。

“我今日是想著好久沒來御史臺了,就過來看看,也是好久沒見你了。”

周沁的頭更低了,以文瓏的角度正好能看見她潮紅的耳垂。

“總讓你去府上總歸是太顯眼了。”文瓏說,“現在正值多事之際,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帶你去莫愁湖泛舟,可好?你願意等我嗎?”

這話一語雙關,周沁心裡砰砰直跳,像蚊子一樣“嗯”了一聲。

“好了,太醫不讓我久坐,你把要緊的文書收拾了給我,我就回去了。”

周沁始終不敢抬頭看他,便忙忙亂亂的開始收拾東西。文瓏坐在椅上看她忙碌,柳眉杏眸,寬大的官服下身姿綽約。不經意的一瞥,總讓他想起過去和菲菲同進同出的日子。或許周沁就是上蒼賜給他的一個禮物,讓他能再帶著她去看盡天下繁華。雖然這個“她”到底是誰,他自己未必清楚,或者說,他希望自己不再清楚。

“大人……”轉眼周沁已經把文案理好,正抱在案頭。她看著有她半人高的書冊發愁,聽說大人從回來身子就不好,這麼多能拿回去嗎?方才整理的時候,她就在想。這時終於鼓足勇氣對文瓏說道:“我送大人出去吧。”她說著就要自己把那摞紙張文牘抱起,最上面那本已經抵到她的下巴了。

文瓏單手壓下,側身將她整理好的東西抱起來,那麼高的一摞在他手裡倒不顯得累贅。他抽出一支手拍了拍周沁的頭,“這點東西我還拿得動,別擔心。”

周沁低頭不敢看他,默默送了文瓏到殿門口,這時冰壺已經迎上來接過公子手裡的東西。眼見文瓏是要回去了,她依依不捨的站在門檻,眼巴巴的望著他,見文瓏看過來,又趕忙低頭。

文瓏清淺一笑,從冰壺手上抽出兩本文書塞進她手裡。他道:“這麼多東西冰壺一個人拿也不方便,你幫著送回去吧。”

周沁還沒明白過來,就稀裡糊塗的被文瓏推著上了馬車,又稀裡糊塗的跟他回了文府。一直到中午一起用飯的時候,她都還是稀裡糊塗的。

飯桌上是醫囑的清淡飯菜,還有她喜歡的魚羹蓴菜。文瓏喝了口粥,見她低頭數米粒一樣撥著碗裡的米飯。

“飯菜不合胃口?”文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