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你帶個包來幹嗎,給我路上吃啊。

他沒理我,把包扔座位上,說,得了吧,我送你回長沙。

完了,這麼美好,估計我又在做夢了,快醒醒啊,不然筆記本被偷了,可我掐了自己半天也沒醒過來。

銳哥接著說,我好久沒去學校了,也要回去做做畢業設計,不然畢不了業可就麻煩了。而且,我也想回去和弟兄們喝酒了,來,我帶了吃的和啤酒,我們喝點。他起身從包裡拿出兩瓶啤酒,還是冰涼的,他遞給我一瓶,自己開了一瓶,喝了一大口。說,來,火拼!

我也學他喝了一大口,心裡一下變得特別舒服和冷靜,心裡好像總想對銳哥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什麼話,也許最好的朋友就是這樣,不需要語言。可我多想告訴整個車廂、整個世界,我有一個多麼好、多麼夠義氣的哥哥,我激動得都要哭,不過要拼命忍住,銳哥和我爸一樣看不慣男孩子哭哭啼啼的。

火車開動了,快速地把一些東西向後拋去,又快速地接近另一些東西,只有我和銳哥靜靜地坐在彼此邊上,安靜得彷彿在傾聽天籟。除了火車撞擊鐵軌的聲音,我的心裡好像總有一首高亢的歌在雲霄之外吟唱,那歌聲穿過雲層,穿過樹陰,直入我心裡。

我看著他那永遠不哭也不悲傷的臉,我懷疑他真的是我大哥,也許就是上輩子的大哥吧,不然怎麼對我這麼好呢?我知道,他說什麼做畢業設計,什麼回去喝酒的只是一個藉口。其實他怕我在路上一個人不安全。

銳哥來了就好,我可以安心地睡覺,不怕筆記本丟了,因為只要銳哥不丟,筆記本就不會丟,而銳哥永遠也不會丟。

在火車上我一共做了幾個夢我都忘記了,反正每到一站我就醒一次,然後抬起頭流著口水問銳哥到哪兒了,他告訴我到浙江了到江西了快到湖南了,然後叫我安心睡,到時我會叫醒你。然後我又趴下去繼續我的黃粱美夢。我多希望這火車永遠開下去,帶著我們走過這個藍色星球的千山萬水,萬水千山,一直開到天荒地老,而我,躲在飛馳的火車上永遠做著一個又一個的夢。

夢裡總是出現曾美麗和我們一起玩的那些日子,她在機房裡大罵我傻逼,一臉蠻橫地說我就是不救你,怎麼樣怎麼樣!還有她害羞地告訴我在張小敏的抽屜裡發現了幾個避孕套;她用哀怨的眼光看著我和肖翎,說何天,你真的扔下我不管嗎?她被我一瓶子把腦袋打出血來,然後我揹著她去醫院……夢裡的她一臉燦爛的笑容,永遠對著我說,傻逼,傻逼,不知道怎麼,夢中一直有歌聲飄過來,唱得那麼虛無縹緲,卻又動人心絃,她唱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她們都老了嗎,她們在哪裡啊……

有時候又會夢到教父,夢到我們寢室五個人說好,十年以後,我們都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回到學校,一起再爬一次嶽麓山,再到墮落街喝一次酒,教父說不行不行,我要生個足球隊,到時候和你們這些挺著啤酒肚的酒鬼踢球……夢到教父總是一副老大的樣子出現在我們面前,儘管銳哥才是真正的老大,夢裡的他一臉的深沉,像落日般深沉,我只是想不到,有一天,那些深沉會灼傷到我。

最後一次我抬起頭來,天已經快黑了,太陽落下了一半,夕陽的餘暉把銳哥的頭髮都染黃了,特別好看,他說你怎麼醒了,我剛想喊你呢,快到了,我們準備下車。

下了車,我和銳哥回到狼窩,裡面黑黑的,不知道肖翎和秦江海又到哪兒鬼混去了。我叫銳哥先睡會兒,自己就拿著那條石頭記買的項鍊去找段可儀,半個月沒見了,我有點想她。我朝女生宿舍走去,校園還是和我離開時沒什麼變化,但我一聞到學校熟悉的氣味就有點想流淚,我這是怎麼了,記得當初我是要死要活想離開這裡。

我打了手機給段可儀,她關機了,因為她跟我說過,她們寢室看恐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