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柳婧最是心淡,這時也是一陣觸動。她轉過頭看向外面,直過了一會才低聲回道:“我知道。”

她是真的知道。她知道他恨她已成習慣。

就在這時,顧呈突然打斷了她。“不,你不知道!”他定定地看著她,深濃的眸中隱隱有溼意在流轉,“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原來恨一個人的時候。已經把她銘記於心了!”

這話一出,柳婧饒是早就心淡如水。也猛然一陣說不出的難受。她睜大眼看著外面,喃喃說道:“……我那些年……”才吐出這四個字,她便閉上嘴。

顧呈卻似沒有注意到,他轉過頭繼續看著柳婧的那副畫,負著手看了好一會,他輕輕說道:“這是陽河縣的映月山?”

柳婧一呆,她訝異地問道:“你怎麼知道?”陽河縣那麼偏遠,他從來沒有去過,畫上面也沒有寫出山峰名,他怎麼會知道?

背對著柳婧的顧呈,卻是低啞地笑了起來,“從你快滿十五歲,臨近及笄,我每一年都會在陽河縣停留數日……我以為我是恨你刻骨,所以時常銘記,隔了那麼遠,也忍不住想見一見。”其實,她那時鎖於深閨,他便是想見,也見不到啊。

不得不說,顧呈這番話,大大出乎柳婧的意料之外,她張了張唇,又張了張唇,直過了好久才喃喃說道:“我從來不知……”

“你自是不知,我自己亦不知自己在做什麼。”

顧呈語氣輕淡地說到這裡,啞聲又道:“後來在吳郡重逢,我其實,其實就是想多讓你求求我……”說到這裡,他啞然失笑,“可你性子太倔,我又以為自己恨你太深。”

一口氣說到這裡,顧呈自己顯然也有點難為情,他僵硬的,背對著柳婧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直盯著那副畫一會後,也不等柳婧開口,顧呈突然轉身,也不看向她便長揖一禮,道:“今日打擾了……”說罷,他腳步一提,忙不迭地便想離開。

在走到房門口時,顧呈像是想到了什麼,腳步一頓,沉聲說道:“昨天你抵達後,你本是女子身的訊息便外洩了……小心點。”說罷。他再不等柳婧回話,腳步一提便急急朝外走去。

柳婧目送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視野中。

直到顧呈再不可見,她才轉過頭去。

直直地看著那副掛在牆上的畫片刻,柳婧突然低啞地一笑,搖了搖頭後,轉過身朝下面走去。

漸漸的,夕陽西下,又一個傍晚,再次降臨。

一輛素雅的馬車駛到了‘雲醉’酒家下面,望著那似是整修妥當,馬上又在開門營業的酒家,馬車中,傳來一個女子輕柔的聲音,“這裡倒是安靜了。”

四下很安靜,沒人回覆她的話。

直過了一會,那女子再次輕輕地說道:“那天我太吃驚,沒有看清那柳氏,真想進去再瞧一瞧她。”

這一次,她聲音落下後,一婢連忙輕聲回道:“小姑,不行的,不能這樣……”轉眼這婢女又道:“小姑,沒有必要在意她的,不過是一個不男不女的,那姿色我昨晚可瞅得清呢,比之小姑你,可差得遠了。”

這一次,婢女的聲音落下後,馬車中的那小姑低低嘆道:“你別哄我了……我也在場的!”

是的,她也在場的。在沒有見到柳婧以前,她以為對方不過是一個長相可以的商戶女,可見到柳白衣之後,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她還要相信,那也未免太可嘆了。

那婢女靜了靜,馬上又說道:“就算她長得好派頭大又怎麼樣?她可不是小姑你,她那架子就是純唬人的!”

這一次,馬車中的小姑沉默了。就在四下又恢復安靜之時。陡然間。那‘雲醉’酒家處,傳來一陣極沉遠極沉遠的鼓聲!

鼓聲‘咚咚’而來,帶著幾分激烈,也帶著幾分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