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廣場或政治集會上流傳的故事,感到放鬆的快樂。

頭幾個星期的生活模式持續了若干年。他出入牛津,出入不同的角色:一會兒是顯赫的祖父和顯赫的叔叔的不成器的親戚,一會兒是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一會兒是不修邊幅的落魄文人,但永遠是“詩人”,永遠是“酒鬼”。

看見他喝酒的人其實不多,但人人看見他一副酗酒的樣子。他把喝酒的原因歸諸失戀或者戰爭中受傷,小題大做。喝酒、蓄鬚,無非藉以說明,他個子雖未長高,人卻已從孩子長成男子漢。喝酒更說明他有難言之隱,有迄今未能完全恢復的失意。

戴著斯通幫他揚名的“詩人”桂冠,福克納繼續讀書、聽人閒談、繪畫、寫作。

雖然寫作尚未成為生存目的,如日後那樣成為“每天起床後有事可做”、使他從病態和恐懼中解脫出來的生活必需,但正在成為探索的重要形式,成為長期自學的新階段。他後來把所有的小說都同自己掛上鉤:“我是一遍又一遍地講述同一則故事,這故事就是我和人世間。”戰後幾年,他用詩歌來表現對自我和人世間的關注。在菲爾的鼓勵下,不僅讀葉芝和其他現代派,還讀19 世紀末和20 世紀初的法國詩歌。邊讀邊改寫、翻譯和創作。1919 年春和初夏,埃斯特爾歸寧前,他越寫越勤快,幾個月裡便寫成一首八音節對句式長詩的好幾稿,《大理石牧神》成為他的第一部著作,雖然直到1924年12 月才出版。第一首發表的詩篇《牧神午後》也是這幾個月的產品,登在《新共和》雜誌上。

事有湊巧,埃斯特爾歸寧來牛津,正好分享他的成功。她從6 月住到9 月,探望孃家人,炫示她的頭生女兒維多利亞。她丈夫留在檀香山沒來,所以她可以同福克納成小時地廝守在一起。福克納雖然餘恨未消,但仍然為她寫作。他作詩的第一階段正好同埃斯特爾1919 年的歸寧相吻合,第二階段創作了一些題為《春日憧憬》的詩歌,又同1921 年埃斯特爾第二次歸寧相吻合。

第一次歸寧離去時,他送她一冊自己閱讀用的斯溫伯恩詩集,題辭纏綿悱惻,使她不得不撕去,才敢帶回檀香山。第二次歸寧離去時,他把自己的詩作裝訂成冊相贈。

許多年後,福克納改行寫小說。菲爾·斯通說,“他最初未必想當詩人,倒是我要他當詩人。”斯通最賞識、施予最大影響的也的確是福克納身上的詩人氣質,並且完全可以保持福克納對詩歌的專注。福克納從事散文寫作是從擺脫斯通的影響開始的。但是,他繼續作詩是出於對自己同埃斯特爾之間的關係的看法,不是出於斯通的督促。他一直把自己想象成一個為女人寫作的男人。1925 年4 月終於改行寫小說之際,他在《兩面派》雜誌上發表文章,聲稱寫詩是“為了便於調情”,而且說女人最難防守這一著,因為她們不是“為藝術而對藝術感興趣”,她們是“為人而對藝術”感興趣。《古老而新生的詩篇:《朝聖之旅》作為早期成就的總結,價值不大,但至少有一點,足以說明福克納對自己與埃斯特爾的關係的看法已經流於俗套。這一變化在1919 年的詩歌中早有流露。在《牧神午後》中,詩人踉在心上人身後,穿過“唱歌的樹林”,讚美她“富有挑逗性的……雙膝”,看她轉身像跳舞,最後兩人“手挽手散步”。雖然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願望”,想去一個更深夜靜而意興正濃的中午之境,直到這股莫名的願望消逝,才突然“傳來一下猶如深沉的鐘鳴,他倆翩然起舞。”在《大理石牧神》中,詩人表現了更大的不滿。他是“一個夢的囚犯”,他歌唱、反抗命運的枷鎖。按他的心願,他一半是浪漫的戀人,一半是牧神的門生;實際上,他是一個遲遲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