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人家鄭隊長都看出來了。”

“弟兄們,哪兒來的?”對面一座樓上探出了幾個腦袋。

宮小雷朝樓上吆喝了一句:“哥們兒,‘二看’的!”

一處視窗上“呼啦”湧出了幾個光禿禿的腦袋:“呦,這不是公雞精嘛!哥們兒‘回爐’了這是?”

宮小雷把雙手合起來做了一個江湖動作:“回爐啦!我媽說了,這兒的飯養人,讓我進來長長個子。”

一個牛頭模樣的人大聲喊:“公雞,我是大昌,你在‘二看’見沒見著蝴蝶?”

宮小雷擺了擺手:“沒看見,看見了也不認識。哥兒幾個都還好吧?咳,不好也就這麼著了。”

牛頭悻悻地抽回了腦袋。

一個尖細的嗓子唱歌似的嚷:“好個屁啊,人不人鬼不鬼,黃鼠狼生老鼠,一窩不如一窩啦。”

原來宮小雷在這裡還有朋友呢,很好,到哪裡也應該有自家兄弟,我的心裡一陣輕鬆。聽他們剛才對話的意思,好像蝴蝶也進來了,似乎應該是押在“二看”,如果真是那樣,十有八九是小廣乾的,他把人家告了啊,這小子可真夠狠的。

鄭隊長在前面走著,我們一行八個人稀稀拉拉地跟在後面。穿過一個光禿禿的操場,來到了一處院落。武警們一個一個按著腦袋把我們按在院裡的牆根下,跟鄭隊長打了聲招呼就走了。鄭隊長徑自走進一個門裡,過了一會兒,從裡面出來一位長得有點兒像猿人的隊長,後來我知道他姓林。

“喂,派兩個人過來拿冰糕。”林隊長衝我們吆喝了一聲。

寒露應聲而起,動作麻利得像木偶被猛提了一下。

老傻笑了:“老寒,身上不疼了?”

寒露驀地抖動了一下身子,立馬佝僂起腰,做弱不禁風狀,怏怏然踅回牆角。

拔草(1)

蹲在陰涼裡吃完了冰糕,感覺涼快了不少,心中不免對政府的勞改政策一陣讚歎,感覺成為新人的路已經敞開了,是從幼兒園開始的。鄭隊長坐在門口的椅子上,跟林隊長耳語了幾句。林隊長走過來說:“你們幾個聽好了,今天就算是踏上勞動改造之路的第一步了,首先要對你們實行入監教育……”

林隊長羅裡羅嗦地講著,我基本上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意思就是,新犯人先在入監隊學習監規紀律,大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接下來,根據你的表現和特長,該發到哪兒發到哪兒。這個“哪兒”包括機械加工車間、煅打鑄造車間、基建隊、事務隊、教育科、老殘隊、木工房等等,最後在你即將走出監獄的時候,再到出監隊修煉一下,這就算是脫胎換骨,成為新人,可以吻別這再生之地,到社會上為四化建設添磚加瓦了。

林隊長講得口乾舌燥,我們也聽得暈暈忽忽,直到寒露又“哼”的一聲挺在地下,這頓演講才算告一段落。

瘦猴子盯著林隊長,使勁嚥了幾口唾沫,悄聲說:“媽媽,黨是愛我的。”

我當場暈厥。

訓完話不一會兒,從外面風塵僕僕地來了一個穿勞改背心的半大老頭。他顯得很興奮,兩隻眼睛瞪得像棗核,一進院子便大大咧咧地朝鄭隊長扔了一棵煙:“鄭隊,就這八個?咳,我還以為要來多少人呢,警車整天哇嗚哇嗚亂叫喚,敢情是嚇唬人的……夥計們,站起來跟我走吧。”

鄭隊長點上煙,指著半大老頭對我們說:“大家都聽魏組長的,他是你們組的組長。好了,老魏,帶他們走吧,跟值班的說說,都給我看著點兒,這幫傢伙喜歡打個架什麼的,可別再出什麼亂子了。”

“擎好吧鄭隊。”魏組長回頭朝鄭隊打了一個殘廢拉嘰的敬禮,哼著小曲前頭帶路。

“跟林志揚打聲招呼,讓他帶隊去樓後把草拔了。”鄭隊長在後面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