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意再跟他說話了,怏怏地閉上了眼睛。

聽著孟姐一聲高過一聲的叫罵,我索性開啟小窗把剩下的煙丟了過去。

龍游淺灘(2)

真難受啊……在這裡,白天黑夜根本就搞不清楚,只能根據開飯的時間來判斷此刻是中午還是晚上。幾月幾號那更是糊塗得不得了,只有透過在牆上劃道道來記日期,一旦哪天忘記劃那條道道了,那肯定就過糊塗了。經常為今天是幾號,大家爭得面紅耳赤。多虧藥瓶子來送飯,問問他才能夠結束這場爭執。有時候藥瓶子不耐煩,故意多說了幾天,引得大家還老高興:“嘿!誰說勞改難捱?這不是過得挺快嘛。”等到明白過來,大家都沉默了,像突然吃了一個啞巴虧。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陣濃烈的香菸味道嗆醒了。

睜眼一看,三個武大郎擠在一處,一人手上夾著一管狗雞巴粗的捲菸,“舔盤子”般猛吸。

我的腦子一懍,翻身來摸我的枕頭下面,心頭接著就是一涼:菸絲沒了。

我火冒三丈,抄起枕頭朝他們摔去:“混蛋!哪來的煙?”

“陳大郎”似乎一點兒也不害怕我,嬉皮笑臉地回答:“大哥,反正你也抽不了那麼多煙,你就發揚發揚革命人道主義精神,勻給大夥兒抽抽還不行嗎?”

勻給你們這些不屬於“人科”的傢伙?那我不就成東郭先生了嘛!我猛地坐了起來:“不行,絕對不行……”我頓住了,看著陳大郎刀子一樣的眼睛,我的心裡猛然一緊,來不及多想,口氣立刻軟了下來,“我沒別的意思,稍微給我留點兒。”

說完這話,我不由得一陣沮喪,我還是個男人嗎?答案是確定的——不是!為什麼?不知道。我連加刑都不怕,我到底怕什麼呢?還是不知道。潛意識當中只有這句話:我不能再惹任何麻煩了,我誰都惹不起了,我只是一條可憐的蛆,這種情況下誰都可以一腳踩死我。兄弟們,下了隊再說吧。我幻想著,等我下了隊,跟我曾經聯絡過的朋友們聯絡一下感情,第一個就拿“陳大郎”試刀,我就不信我一個堂堂七尺男兒還治不了一個侏儒。

三個小子見我軟和下來,很大度地往我的手上遞煙:“大哥,有福同享嘛,來來來,你也抽兩口。”

看來他們早就商量好了,這是要拿我當死耗子玩呢。

我裝做聽不懂他們口音的樣子,攤攤手,戰戰兢兢地蒙上毯子,躺下生悶氣去了……龍游淺灘遭蝦戲大概就是這個樣子,我怏怏地想。

又一次開飯的時候,陳大郎湊到了視窗,瞧那意思他是拿自己當了這個號子裡的老大了。

藥瓶子扒拉開他的腦袋,低下頭往裡面瞅:“老四呢?老四,不舒服嗎?”

我苦笑一聲:“藥哥,麻煩你跟高隊說說,能不能給我調個號兒?我的腦子亂得很。”

藥瓶子想了想:“好吧,呆會兒來一個越獄加了死刑的,看看能不能讓你和大有哥去看著他,大有哥是港上最有名的大哥。”

這話讓我的心裡一陣舒坦。好,一箭雙鵰!不但逃離了狼窩,又可以結識大有哥了。我連聲道謝。

藥瓶子的臉陰沉得像只鞋底子,邊往裡舀菜邊說:“看來你一時半會兒怕是出不去了,上面又發走了一批。龍祥當了值班組長,小迪也發走了,聽說是去了三車間。走的時候無精打采的,唉,都怕磨啊,在這裡呆久了,什麼脾氣也沒有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打斷他說:“祥哥沒讓你給我帶個什麼話?”

藥瓶子停了手,沉吟半晌,慢慢搖了搖頭:“沒有,他顧不上了,上面亂七八糟的,整天吵吵。還有那個叫小杰的,整個一個戰爭販子,昨天去水房拉水又把人打了,捱揍的夥計還是我朋友呢,叫耗子。聽說他們兩個人在外面就有矛盾……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