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山路塌方了,預計半個時辰能請回來的大夫,足足三個時辰以後才到,陶墨言高燒不退,劉長壽家的沒法子,大著膽子熬了一碗土方藥讓陶墨言喝下去,陶墨言才稍微好一些。大夫後來檢視陶墨言的傷口,說是傷口沒處理好,化膿了,若是再晚些,只怕腦子都要燒壞了。

到了晚上,朱珪派人送了信來,說是雨勢過大不好送宋合慶回來,要留宋合慶在身邊住上一夜。

那會陶墨言剛剛用過藥,頭昏腦漲地醒過來,就見陶壺守在跟前,趙戎在桌子邊支愣著腦袋成啄米裝,陶墨言好好環視了一圈,心裡頭不由地有些失望。推了陶壺一把,陶壺睜大了眼睛欣喜道:“少爺,你可算醒了!”

他一出聲,趙戎也跟著醒過來,湊到陶墨言跟前仔仔細細打量他兩眼,咬牙切齒地罵道:“我說你禍害遺千年,怎麼可能就這麼倒下去!平白讓六爺我擔心了一場,鞍前馬後地伺候你!”

“我要喝水。”陶墨言言簡意賅。趙戎白了他一眼,罵道:“還美得你了!都醒了還想讓我伺候你,沒門兒!”提腳踹了陶壺一腳,“還不去給你家少爺倒水去!”

平寶兒正好端了藥進來,陶壺知道陶墨言不愛丫鬟伺候他,讓平寶兒放心藥就讓她出去了。趙戎腹誹道:“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挑人伺候呢,早些時候二妹妹伺候你時,怎麼不見你挑剔……”說完忽而想起宋研竹來,急急起身道,“你在這歇會吧。我去告訴二妹妹一聲,就說你醒了!”

陶壺撇著嘴在一旁小聲嘟囔,趙戎提手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掌道:“有什麼話不能直說,非要像個娘兒們一樣細聲細氣的!”

陶壺昂了脖子道:“奴才就覺得宋二小姐做人不地道。少爺為了她變成這樣,不相干的人都快急死了,她倒好,該吃吃,該喝喝,大半日了也不見她過來看看我家少爺。”

“你曉得什麼,她那是好清靜!”趙戎吼了句,回頭看陶墨言道:“二妹妹那人你也是曉得的,她就是好靜,再說,讓她一個大姑娘待在你屋裡確實也不大合適,其實她可著急了,來來回回問了好幾回你的情形。”

他這謊說得自個兒都有些心虛了,嘿嘿了兩聲,陶壺歪了腦袋在一旁道:“趙六爺,你不曉得我家二少爺為了她……”

“陶壺!”陶墨言低聲斥道,陶壺噤聲低頭。

趙戎道:“我還是瞧瞧二妹妹去吧。”掩上門,就聽屋裡陶壺低聲解釋道:“大少爺為什麼不讓我說。您為了二小姐受了這麼大一份罪,險些把命都送了,半夜裡都發燒了,還惦記著要替她畫那勞什子的畫。可她呢,成日裡對您擺著臭臉,您病著她也不見來照顧您……您又不欠她的!您瞪我我也得說……好好,我不說還不成麼……”

趙戎幾乎是落荒而逃。

外頭的雨勢漸漸小了,他走出來,也不打傘,只耷拉著腦袋,想起那會陶墨言倒下,他趕著出來找大夫,途中想要回去看看陶墨言,站在窗戶下,就看到陶墨言固執地牽著宋研竹的手,一遍一遍說著“宋研竹,你別討厭我”,想起宋研竹皺著眉頭,眼睛裡是晦澀不明的情緒,想要掙脫掙不開,只能皺眉的樣子。

趙戎總覺得宋研竹待陶墨言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說是厭惡,可這種厭惡都與旁人不同。

趙戎有些心亂如麻,白日裡他還胡言亂語對宋研竹說過,為了那口吃食,他也得把宋研竹娶回家去。現在細細一想,當時的他究竟是不是胡言亂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活到這個歲數,他的兄弟都妻女成群了,他的桃花卻沒能開上一朵。喜歡和愛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他一點都不知道。可是今天,他突然明白了“心動”是什麼意思……

心動啊,就是心撲通撲通跳著,忽然之間就停了一下,整個世界都慢了下來,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