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裡邑中的居民。稍遠一點的,就算是將“施法治腿”的事說得再細緻入微、活靈活現,別人也只當是個趣事,權作為茶餘飯後、下地農忙時的談資,沒幾個當真的,更不用說信奉他。

燕小乙也不在意,反正自己是“真才實學”,以後有的是機會展示自己,不愁沒有信徒追隨。

倒是任秀兒說起了李狗蛋的事情,讓他很驚訝。

李狗蛋的身世確實很可憐,四歲被生身父母棄於荒野,幸得當時的養父相救,認作螟蛉義子,過了兩年好日子。再後來,養父與長兄俱亡於十三年前的一場疫病中。

李家自此敗落下來,李狗蛋的處境更是急轉直下。養母劉氏傷心之下,不知怎地就將丈夫與兒子的死因歸咎於養子身上。從那之後,慈眉善目變成了橫眉豎目,和藹可親變成了尖酸刻薄。

家境敗落,對狗蛋來說算不得什麼,只要母子倆相依為命、母慈子孝,無論什麼樣的難關在前,他都甘之如飴。可惜,慈母不再。

劉氏平日裡對狗蛋非打即罵,嫌做的吃食不合口,揮手一巴掌;嫌五更後不能起床,抬手一棍子;嫌耨鋤無力,翹腿一腳。年僅十歲的狗蛋擔起了家中、田間的所有重活、累活,卻換不來養母的一點憐惜。

那段時間裡,若不是鄰里賙濟,若不是狗蛋天生神力、體質異於常人,怕早已餓死、累死在田間、街頭。

鄉民都替他覺得不值當、為他抱怨屈,他卻笑著、受著,只盼著養母能回心轉意、母慈能再來。

然而,坐等衣食的劉氏,對狗蛋的勞苦不管不顧,要求反越來越多、越來越高。家徒壁立,硬要藺莞鋪席;室如懸磬,非得平帳承塵。發展到後來,一日要吃三餐、餐餐還要有肉食。

自上古至先秦兩漢,一日朝哺二食,多少年的老傳統。別說是他們這些地裡刨食的平民白身,就算是鐘鼎玉食的豪族大戶,一日三食都得被人批作奢靡浪費。更別說在這多災多難、賦稅徭役負荷巨重的漢末,一般人的家裡能揭開鍋都算是不錯了,哪奢求三餐。

再說食肉。《曹劌論戰》中說:肉食者鄙,未能遠謀。肉食者,吃肉的人,指的是豪門貴族、官宦人家。只這些人,才能天天吃肉,才有天天吃肉的本錢。布衣韋帶之流,平日衣暖食飽,能在歲首、佳節、賓客來訪時置辦一頓肉食,便是得天之佑了。哪敢想天天吃肉,還一天三頓肉!

由此,“三食有肉”的事,很快在臨澤裡、雷澤鄉傳了個遍。就連縣裡也有著“三食有肉瘋老嫗”的傳聞。

但是,所有人都沒料想到,一日三食、三食有肉,竟然在一年之後,真的被當時年僅十四的李狗蛋做到了。

縛木為彘牢,附垣作雞塒,前院圈羊犬,後園縱雁鶩。小小的李狗蛋畜牧有方,臨澤里人都道“李家有此子,三年倉滿囤流、五年豕羊滿牢”。後劉氏嫌太吵鬧,李狗蛋便將這些傢什盡數遷移至白虎山腳下的一個山坳中,更增加了所養六畜的數量。不半年,他的奔波勞碌有了回報--劉氏眠有高枕軟榻、食有頓頓雞子。

至如此,鄉里的人對狗蛋都是刮目相看、交口稱讚。但劉氏不滿意,因為這離她的“三食有肉”,還差得遠,遠遠不夠。

劉氏怨養子無能,致使自己“不能三食有肉”而得了“瘋老嫗”的名號、遭人恥笑,於是不待六畜長成,就宰羊羔、殺乳豬、烹春鵝、煮秋雛。

左右鄉鄰以及裡中的長者,對劉氏敗家舍業的行徑都看不過眼,好言相勸,卻被她譏諷為“貓母鼠子,幹犬何事?”氣得鄰人直跳腳、長者捻斷了長鬚,卻無可奈何。

李狗蛋提著雞子、肉脯挨家挨戶登門道歉。他身長八尺卻短於言辭,翻來覆去只那麼兩句,“莫怪我母”、“怨我”。鄰人、長者沒有一個接收雞子肉脯的,都無奈地感嘆“母不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