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夜裡。

“吾乃……元始天尊……要把你們統統下十八層地獄,哇——”

鎖在刑架上的那人開始吐血,突然垂下頭,不但口中流血,連眼、耳、鼻都在往外滲血。

侯景走到那人身旁,伸手托起那人的臉,猙獰地笑道:“陳蒨,你何必裝呢,受這麼多苦楚,你只要不裝,孤可以饒了你,若再裝下去,孤就繼續用刑,直到你死為止。”

那人翻了翻眼皮,嘴裡又吐出一口血,喃喃道:“吾……吾乃……太上……盤古大帝……玉清……元始天尊……”

然後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伍伯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轉頭對侯景稟道:“沒氣了。”

“叫獄醫來。”侯景道。

獄醫很快來了,仔細檢視了那人一遍,拱手道:“呼吸和心跳都沒了,人確實死了。”

王偉道:“大王,我就說他是真瘋吧,正常人早就受不了了。”

“呵——”侯景冷笑一聲,點點頭道:“死人是不會說謊的。”

侯景心想那陳蒨心高氣傲,上次烹他也沒見他懼怕過,犯不著多此一舉裝瘋賣傻以求活命,看來在鼎裡被熱氣蒸壞了腦子。

“大王,怎麼處置他的屍體?”伍伯問。

“扔到亂葬崗埋了吧!”侯景說完,轉身離去。

等侯景走後,獄卒們都不想在三更半夜裡,去亂葬崗埋人,商量著還是明天一大早去埋屍體。

華皎一直悄悄守在無間殿外,心如刀割,急得團團轉,半夜見侯景等人從殿內出來,不知陳蒨是死是活,等侯景等人上馬離開,才敢上前打聽。

獄卒告訴他,陳蒨已被拷死,華皎差點沒哭出來,硬是忍住,事已至此,只得等在殿前,打算明早送陳蒨最後一程。

天剛亮,有兩個早來的獄卒進了無間殿,很快驚慌地跑出來,對華皎道:“不敢相信,天哪,陳蒨居然沒死,又喘氣了。”

華皎不知是喜,還是憂。

侯景正在欣賞王偉獻上的皇帝袞冕,聽了獄卒稟報,先是吃驚,然後不在意道:“孤正辦大事呢,這種小事不要來煩孤,押回地牢裡關著吧!”

侯景心想,一個瘋子,殺他,不殺他,沒什麼區別,一具行屍走肉而已,不如留著,說不定日後遇上那陳霸先,手上還多個人質。

……

陳蒨悲憤道:“我在無間殿裡的兩天兩夜,不知道昏死過去多少回,有幾次我差點撐不下去了,但我知道,如果我被侯景識破,就必死無疑,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我想見到阿弟阿妹、見到叔父、見到妙容和我的孩子,我還想做很多事,如果我死了,就什麼也做不了。君子能忍人所不能忍,唯有兩件事除外,一是殺父之仇,二是奪妻之恨,侯景於我而言,這兩樣都佔全了。我吞嚥著自己的血,心裡對自己說,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如果我還能活著出去,一定要手刃侯景、報仇血恥。靠著這些執念,我咬牙撐下去……”

陳蒨說到這,聲音嗚咽:“可是,侯景已經死了三年了,他們還是把這事當成笑話到處說,有時我真是覺得生不如死,如果當初我死在虎口之下,或許沒有這麼痛苦……”

華皎早已淚溼前襟,抱住陳蒨泣不成聲:“子華,你不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