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思想工作,說他女兒的母親——女教導員平肇棣六年前就自殺去世了,說他女兒很喜歡霍芫,希望我放棄妻子。我就和霍芫說定,先分居……一切等到兒子十八歲以後,再說。但是……誰也沒料到郝家千金會義無反顧地愛上了我……郝昊最為氣惱的就是這件事情,多次找茬、鬧事。現在,郝嫣然又來這樣害……唉——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啦……”

平煒突然十分煩亂地揮了一下手,抬起頭來,掃了肖芃然一眼,那細長的灰眼裡,充斥著厭倦和悲憤,卻仍舊定位在肖芃然的後腦勺上。

肖芃然驀地明白,那個曾經英雄似的平大隊,其實是個害怕失敗的男人,他一直害怕女人,從不敢與女人正面打交道,是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自卑又羞澀的傢伙。

一個表面上鐵骨錚錚的硬漢子,原來,在家庭、愛情、婚姻生活上,卻是一個如此不堪一擊的男人。

這就是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一個窩囊男人的緣故吧?但也正是這樣的忍辱負重才更是一名刑警所該承擔的社會責任吧?

一·22·與狼為伍

最早,肖芃然還以為平煒的家庭,幸福美滿著呢。

是什麼緣故,使他失去了他曾經的愛人呢?

如他似的一個男刑警,一個男子漢似的刑警大隊長,真的能夠如此忍辱負重、一聲不響、日日煎熬般地戴著那頂“綠帽子”而沒有復仇?

平煒這麼多年來,又是如何度過了那麼些個屈辱、悲憤又壓抑的日日月月的晝夜呢?

肖芃然憐憫至極。

他肯定沒有注意到肖芃然的悲憫、感慨和“鄙視”,只是喃喃地竊語:“肖芃然,我……我實在不能再忍受和郝昊關在一間牢房裡了,你……你想辦法……幫……”

肖芃然大吃一驚:誰幹的好事,竟然將他們安排在了一起了?這可是決不該發生的事。

怎麼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心理如此黑暗、如此骯髒、如此狹隘呵,即便是公安隊伍裡,也大有被他人鄙視的小人存在呵……

也或許,這就是肖芃然能幫平大隊做的惟一的一件事了。

肖芃然感覺到那種揪心的疼痛,再次泛起,好似鮮血在心房裡,倒著個地流過來,又淌過去。

肖芃然問:“沒有被郝昊打吧?”

他輕搖了下頭,又惶惶地點了下頭,面露一絲苦笑:“那幫被我關進來的犯罪嫌疑人,哪個會輕饒我?哪個會輕易地放過我呢?他們現在都抱成團了,趁著我幾天幾夜未眠過之後的酣睡時機,捂上個被子,一聲不吭,一頓拳打腳踢——還沒有一個人肯交代或者報告。那些獄警們肯定是查不出來都是誰幹的。”

說著,他揚了揚左手,肖芃然看見他左手的小指頭,從中節開始沒有了!包裹著幾層滲出烏紅色血跡的白紗布。

肖芃然的淚水,一下子如同瀑布般地滑落了下來……

或許,平大隊知道他會有這一天的話,他還會像過去那樣的那麼嫉惡如仇地對待那些犯罪嫌疑人嗎?手腕還會這般強硬嗎?

……也不好說,他這個傢伙就是鐵骨錚錚勁兒……

可是,為何他在獄中如此懦弱、脆弱、軟弱呢?任由其他犯罪嫌疑人來踐踏自尊和肉體?為何不反擊?一個特種兵出身的男人,一個刑警大隊大隊長身份的刑警,就這樣任人擺佈啦?

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平煒肉體的創傷,根本抵不過那份來自心靈深處的疼痛。

與狼為伍了呀!

思維早已惘然,肉體更是麻木。平煒如今在牢獄中,不過是一具尚有一絲呼吸氣息的屍體而已。遠遠地,肖芃然就彷彿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腐朽氣味——也許,這種味道,是因為他的那個腐爛了的胃腸味道?他那個經常疼痛的腸胃恐怕更糟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