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輕輕舔舔嘴唇,輕吭一聲,月光微微勾勒出他鼻翼兩邊深深的紋路,夜風輕揚,颳起他遮住半邊臉的長髮,我看到他那側臉頰上深深的十字傷疤……

他的那番話讓我忽然想起地藏王菩薩發下的大願: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接下來我們都默然無言,沉浸在各自的情愫中。那是心中不能被彼此抵達的無法經由別人的言辭獲得超度或者慰藉的隱秘之地。

寂寞如酒,沉默很長時間,我才感覺到我們的話題有多沉重。

那串鈴鐺……羅真長老已經交給你了麼?

是,俺已經轉到小猴子手上了,那是穆將軍的遺物。

那孩子為何輕易將這麼重要的東西留給我?

你們……有緣吧。他笑,酒飲罷瓢中的酒,站起身。

勞煩雷兄幫我也打一碗,我知他仍要去那酒缸打酒,伸手將扣在肚皮上他方才遞給我的那隻酒碗遞給他。

他伸手來接,快要拿到碗時我猝然縮回手,等他要收手時我又將碗遞上去,如此逗弄他幾番才將空碗交於他手。

此間,我一直在看著他壞笑。

他望著我,目光木訥淡定,不慍不惱,等到拿到碗後方才走去酒缸。

待那乞丐回來的時候,雙手一瓢一碗不說,還用衣衫兜了一個小泥球。

我翻坐起來,伸手接過他手上的那隻碗,乜眼道謝。

嚐嚐咱丐幫自有的吃食,剛燒熟的。他向前傾了傾身,放下兜著衣服的手,那泥團便滾落在地,叭嗒一聲,就像果實成熟後落入泥土所發出的聲響。

我用手指戳了戳那球狀的泥塊,仍舊是燙手的溫度,抬頭向他投去狐疑的目光。

這……如何能吃?

如何不能吃?他笑,笑著喝上一口酒,盤腿坐了下來,催動內力望那溫燙堅實的泥球中啪地一掌拍去,那泥球瞬間崩裂,原本夯實的泥胚嘩啦啦散落下來,露出暗綠色荷葉,肉香四溢。

這是……我看著那層層圓裹的荷葉,猜想裡面會是怎樣未曾品嚐過的吃食。

叫化雞,掌櫃嚐個。雷鈴坤將酒瓢放在身邊,笑著將那荷葉層層剝開,伸手想撕個雞腿,不料只是輕輕一扯,那腿骨便如秋風中的殘葉一般毫不費力的脫剝離,香氣伴著餘溫肆虐,撩撥起口腹深處的食慾。

靠山吃山,咱丐汙衣弟子有把山中捕獲的野物用泥塗裹,然後用火烘煨的習俗。開始只是因為沒有炊具調料無法烹煮,年長日久,慢慢衍生出一套自有的料理吃食的辦法。

雷鈴坤扔掉手中的雞腿骨,將手中墊著荷葉的叫化雞放到地上,端起碩大的酒瓢倒出一些酒來淨了一下手,然後將雞肉撕碎,攤放在荷葉上。

雞肉的味道香酥肥嫩,卻不膩人,又有淡淡荷葉和藥草的清香。對於碗中多種酒釀勾兌的瓊漿來說,無疑是上好的酒餚了。

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旺盛的食慾,吃著吃著,忽然覺得有些餓了……不,與其說是飢餓,倒不若說是因為對那叫化雞的貪婪來得誠懇。

欸?我塞了滿滿一嘴的雞肉,喝口酒含混地問道,方才那位老人家為大家助酒興的時候所作的那段唱詞,之前不曾聽過,可有什麼來頭?

那段白蛇傳?他細想了一下,挑著眉問道。

嗯。我點點頭,嚥下肉,又抓將起另一隻大塊的腿肉塞進嘴裡。

那是汙衣派弟子撂地的段子,上代長老們傳下來的,未曾有什麼名字。

撂地?

就是在人多的鬧市或者巷口當街行乞。

他喝口酒頓了頓。

這門唱腔,跟數來寶算是一脈相承,不過數來寶多落在一個說字,而這門曲藝卻落在一個唱字。幫裡的兄弟一般都是站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