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些木訥。店中的事,若我不提,他向來都不多問半句的。今日難得會如此好奇,便有心想逗他一逗。

莫不是看上那妖冶*的道人了?我一邊敲打算盤核算上午的賬目,一邊在問他。

掌櫃休要得取笑,小的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況且人家又是道士,怎敢造次。

那壯實的漢子羞得滿臉通紅,抱著那一大疊廢紙飛一般走進內堂。

看著他窘迫的樣子,不禁笑出聲來。

方才壓在心頭的一絲陰霾,忽然也變得通透晴朗了。

經歷了這麼多,好容易才回歸最簡單純粹的生活,實在用不著如此多愁善感、悲天憫人。

即使為她想得再多,又能改變什麼?

想起李翱的《問道》一詩。

修得身形似鶴形,

千株松下兩函經。

我來問道無餘說,

雲在青天水在瓶。

說實話,我並不能確定我們之間是否存在某種穩定情感,但我隱隱地感覺到她並不屬於我。

不被拒絕的最好方法,就是在被拒絕之前先決絕別人。

一個和尚曾經對我說,世事無常,凡事做得太盡,緣分勢必早盡。

這話沒有什麼太深奧的道理,但我十分贊同,因此,我只拿自己認為該得的東西

她,不屬於我。

就像詩中所說的:

雲在青天,水在瓶。

霖(九)

大人好興致,如此不遠千里地跑到杭州來擾我清靜。

我拿起面前的酒壺,將面前這位書生打扮的客人的酒杯斟滿。

掌櫃此言差矣!此番來杭州,只為遊賞這美女如雲的西湖景緻,非為了敘舊,休要自作多情。

他反唇相譏,呷了口酒,招手示意我把耳朵湊過去。

我探過頭,把耳朵向前伸了伸。

他小聲說道:這麼多年,你這陰柔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有所改觀?也不怕讓那些武林同道看你的笑話。

想我殺你滅口? 我沉下臉,用同樣的語調回了他一句。

好好好,以前的事情我不提便是。

他捏起筷子夾了一個籠屜中的蟹黃小湯包,咬了一小口,細嚐起來。

唉,這為官之人就是諸多繁文縟節。彈丸大小的湯包,分作三四口才吃完,然後再不緊不慢地掏出絲帕擦擦嘴角的油漬,又喝口酒送了送,這才夾起第二個。

實在懶得看他現在這故作斯文的吃相,我自顧撈過酒壺,也斟了一杯。

我:半年不上朝,你吃誰去?到最後還不是來找我要飯?

張居正:是俸假好不好?半年的朝供一文都不會少我的,哪還用得著勞煩掌櫃的操心?

我:還有這般好事?

張居正:吏部和工部為了擬票的事情鬥作一團,自顧不暇,我便藉機告了個帶俸的病假。以往都是層層稽核,不想這次略施小計疏通了一下司禮監的小公公,讓他替我在吏部走動一下,結果半天就批了下來。

他夾著半隻湯包,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態,聲音卻壓得極低。

又是黨爭?我端杯小飲一口,輕聲問了一句。

非比尋常。

哦?

眼下適逢盛世,民生安泰。飽暖思*,這般歌舞昇平的景象使得朝中奢靡成風,單是開春以來這三個月的開支,便落下八千萬兩的虧空。明面上兩部皆有耗用,卻因為用度不明,結果推來推去,誰都不願和這個紅。

那也只是吏部和工部的事情,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呃……開始我也是這樣認為的,直到兩天前收到兩封京城的來信,才發覺此事之下暗潮洶湧。

他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