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華也苦笑:“這幾樁事,怕是相互牴觸,難穩交趾。”

薛雪呵呵一笑:“所以啊,以史為鑑!前明東林黨踞東南,工商繁茂,但東林黨又以理儒之說,抑皇權向工商伸手,這難道不是個現成的範例嗎?”

賈昊皺眉:“這怎麼是範例?前明內起闖王,外有鞋虜,怎麼能套在交趾……。”

話沒說完,他有些明白了,但還沒想透,薛雪點頭:“把交趾比作明國,而只想要掠財擄人的鞋虜,以及降叛不定,就想著天下權柄的闖王,並作一處,換作我英華呢?”

眾人沉默,片刻後,馮靜堯一拍大冇腿,激動得佔了起來:“正是如此!若非薛先生提點,咱們還真是忽略了儒士一樁!”

他在殿裡來回踱步,嘴裡也滔滔不絕:“把交趾的理學儒士扶起來,讓他們既能幫著安南王掌握國政,又能將工商之事跟交趾一國的根基割開!讓他們去當東林黨,我們英華工商,對其施以小利,推著他們去瓦解世族,掠食工商之利,同時又借理儒穩住農耕之業,兩全其美!”

“不,不止是兩全!有儒士分權,安南王就難以興風作浪!穩到三十年乃至更久之後,時勢變更,人心變幻,即便再難擋工商之勢,理學儒士還能成我英華的替罪羊,那時將他們丟掉,轉扶工商,又能再穩三五十年……”。

就聽“替罪羊”一詞說來毫無勉強,就知道馮靜堯此人,根底就是權謀之心,否則也不會被委以重任,先是在昌江看管旗人,再被李肆提拔起來,負責殖民事務。

眾人楞了好一陣才醒過來,紛紛點頭,這真是好買賣。讓交趾國出一個東林黨為英華服務,還真只能是讀透了史書的人才能想得出來的妙招。

但陳興華卻在擔憂實際操作:“交趾儒士,根基雖廣,卻還無這般能耐,可以擔起一國之任。否則也不會讓交趾歷代都出鄭主這樣的人而交趾各朝更迭也多是世族以權臣身份篡位而立。”

薛雪卻是有了全盤謀擊,他自信地道:“所以才說要扶持他們嘛,況且咱們英華手裡可有大牌。”

大牌?眾人疑惑,直到薛雪說出“孔尚任”一名,這才恍然,接著又都紛紛笑出了聲。

陳興華也有些激動了:“孔聖之後入交趾講學授徒,交趾儒士,怕是要激動得瘋掉。”

幾個人激動地討論著讓安南王出錢,在交趾廣興儒學,“教唆”儒黨人士多來交趾講學幫交趾設計更嚴密的官僚制度制衡安南壬,讓儒士官僚享受廣泛的特權,比照滿清治下,讓交趾變成小一號,並且不剃髮的滿清等等,聽得賈昊和黃爾對視一眼,對文人滿肚子壞水這個結論有了更深認識。

一邊記錄的汪由敦本來有些不是滋味,因為他其實是個儒黨可聽著聽著,也來了興趣鼓起膽子也提了小意見,包括向交趾廉價輸出理儒書籍,教唆交趾儒士遏制英華賢黨道黨思想在民間的傳播等等也獲得了馮靜堯的讚許。

薛雪接著道:“一面壓,一面也要疏。”

那些不屑於理儒的人才就把他們吸到英華來,讓他們在這個大舞臺上舒展身手,就如以前唐時用夷人一般,讓他們漸漸以英華為根。待得交趾人心變亂,理儒再也繃不住的時候,就讓他們或者他們的後輩來出面收拾殘局。到得那時,交趾怕也就是我英華的囊中之物,推都推不開了。”

眾人點頭,這樣設計下來,路線就無比清晰了。

黃爾卻搖頭道:“依著這樣的處置,安南王是翻騰不起什麼風浪了,可高平莫家,還有潛逃在外的鄭枉怎麼辦?”

馮靜堯笑得有些猙獰:“高平莫家,可以用來當作儒士還未掌住國政前的過渡,他若是安分,自有好去處,他若是起了異樣心思,正好是個替罪羊。至於鄭扛,清剿、圍捕,但只是剪除他的羽翼,不讓他有實際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