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位之事,在皇上心裡,就兩個字……”

李光地壓低了聲音,輕輕搖著手。

“不急。”

方苞眼瞳微微緊縮,只兩個字,卻蓋過了朝堂喧囂,眾多揚塵之事都豁然開朗,只是……到底是不急下定論,還是不急對外明示?

“皇上也是人,終究有難以立時決斷之事。”

李光地似乎還在說著溫吞話。

“那麼……八阿哥……”

方苞問得更直接了,這是備著皇上親自詢問時表明態度。八阿哥在皇上心裡,到底還有沒有戲?有太子二度廢立的前例,朝堂也都不認為八阿哥真的就出了局。

“八阿哥……前有凌普案,後有張明德案,靈皋啊,你果真認為八阿哥有望?”

李光地的回答,讓方苞怔住,這話可不像是這個理學名臣的風格。

方苞說得對,他是李光地冒了很大風險拉出來的人,還送到了康熙身邊,如果不把儲位這事j個底,方苞說錯了什麼話,他李光地也要受牽連,所以談到這事,李光地也轉了他那渾圓xìng子,直言不諱。

“我朝讓皇子歷政,利弊兼有。應到儲位之事上,那就是個難解的結。太子陷身群狼,不籠絡爭權就不足以自保,可一動手又礙了皇上的權柄。太子被廢了,再跳出來個八阿哥,真要定他為儲君,三五年不到,皇上就得下狠手。這就像是鞦韆,摁住了一頭,另一頭又翹了起來,什麼時候是個頭?莫非要bī得皇上跟所有兒子情義兩絕?”

李光地一番j心的話,讓方苞後背滲起一層冷汗。

“靈皋啊,這不單單是誰的問題,還有時候合不合適的問題。”

繞了一個大圈子,方苞才算明白,為何李光地會說“不急”。

“那麼我是……在這時機上作文章?”

方苞還盡職地想著,在皇帝垂詢時,能給一個有價值的答案。

“靈皋,你不適合當官。”

李光地忽然轉開了話題。

“二十八年,嗯,己巳年,我扈從皇上南巡,在南京觀星臺陪皇上觀星。皇上問我一星為何,我答曰參星,皇上說那是老人星。還說北京不見此老人星,只南京以南能見,還說到了閩廣,南極星也能見。我唯唯諾諾,自慚學識不足……”

方苞yù言又止,李光地雖名勝理學,可歷算也是天下有名的,怎會出這紕漏?

“我早知皇上此前跟著西洋人學天文觀星之法,又怎敢自居學識強過皇上?至於皇上所謂閩廣能見南極星,我久居南方,這事……皇上還是說差了,呵呵。”

李光地捻著鬍子,二十多年前的舊事似乎又在眼前翻騰。【1】

沉默了好一陣,李光地忽然輕聲道:“君為天子,雖說枝節有差,可今上始終牢記一條,君不可為臣嬉,時時要居君之本位。而臣不可逾矩,那白衣帝師一稱,你捫心自問,就真沒想過讓其成真?”

他加重了語氣,話語像是錘子,一下下砸在方苞的心口上,“今上的逆鱗,就在這上面!”

到得此刻,方苞一身是前後都汗得通透,想來想去,他也不得不下了決心,若是皇帝問到,就以“八阿哥最賢”回個糊塗話。

最“賢”的八阿哥,愛新覺羅…胤禩,這會正乘車由北迴京城。原本老是一臉爽朗笑意,卻像是被車外的寒意凝住了,眉目深鎖,還不時在微微搖頭。

胤禩是在憂慮,自張明德案之後,他皇阿瑪和自己的關係起起伏伏,但終究還是朝著好的方向回覆,這兩年也沒什麼大鬧騰地就過來了。此次隨皇阿瑪去熱河巡狩,他是五個隨行的皇子之一,也顯露出皇阿瑪對他還有期許。

可惱火的是,他母親良妃的忌日正在這段時間,兩年前的戲份做得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