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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斤秤?”
齊立言手裡拎著秤,像是拎著一個坑蒙拐騙的作案工具,很是委屈,但他做買賣不能賭氣,就耐心地解釋說:“大媽,你這是我收破爛的第一筆買賣,我這秤是新買的,怎麼會有錯呢?要不我再稱一次。”說著就將捆好的舊報紙又吊起來稱了一遍,秤星上明確指著十八斤,秤砣還有些下墜,他將秤桿移到老太太的面前:“大媽,你看,十八斤還不到。”
老太太連看都不看:“我不看,十九斤,我稱過的。”
老太太那位倒閉鋁廠的退休工丈夫一頭花白頭髮,脾氣暴躁地衝上前,推了齊立言一把:“快滾,快滾!不賣了!”
齊立言心裡的火氣衝到了嗓子眼,我是來收破爛的,公平買賣,你怎麼能像對待叫花子一樣,把我往外轟呢?但他還是忍住了,用協商的口氣說:“大爺,大媽,你們用自己的秤再稱一稱,看究竟多少斤,要是真的十九斤,我就認了。”
老太太從屋裡拿出一個小彈簧秤來,將一堆報紙分成三捆,重新稱了三次,果然是十九斤,老太太說:“沒冤枉你吧,你這是一把黑心秤,收破爛的都是黑心的人,前天我們院子裡老陳家放在門口的一個大半新的電飯鍋,準備去修的,下樓時忘了拿錢,上樓拿錢一眨眼工夫就被收破爛的順手牽羊偷走了。”
老頭憤怒地喝著茶缸子裡的茶水,說:“你們窮,我們比你們更窮,退休工資拿不全,醫藥費沒地方報,可我們不會去偷,不會幹缺斤少兩的缺德事,人窮志不能窮。”
這通劈頭蓋臉的教訓首先認定了齊立言是一個窮人,而且是一個不規矩的窮人,一個不道德的窮人,簡直就是一個騙子。齊立言這下不幹了,但他也不願發火,於是就忍住一肚子的窩囊說:“好了,我不收你的舊報紙了。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的彈簧秤是不準的,工商部門是嚴禁用彈簧秤做買賣的,是你的彈簧秤騙了你。”
齊立言推著三輪車要走的時候,老太太拿出吃奶的力氣拽住了三輪車的後沿:“不行,你說只要稱了是十九斤,你就認賬的。” 。 想看書來
酒樓 12(2)
齊立言不想為一斤舊報紙糾纏下去,就說:“你們都是我父母的年紀,我跟你們計較四毛錢犯不著,你們再有廢報紙的時候,用彈簧秤稱一下,再拿到外面用電子秤稱一下,看看我究竟是不是蒙了你們。我今天收下你們的報紙,是因為我下次還要來,直到你們看清了我這個收破爛的人從來就沒打算過騙你們。”
齊立言這麼一說,老頭和老太太反而說不出話來了,他們手裡攥著七塊九毛錢,有些無所適從。
齊立言第一次收破爛所遭遇的責難不亞於在澡堂子裡被“快船幫”老四何斌踹倒在地的羞辱,可齊立言騎著三輪車出了鋁廠宿舍大門後,心裡就不氣了。雖然這筆買賣多付了四毛錢,但一斤報紙賺一毛五,一個酒瓶賺三分,他總共賺了兩塊八毛五,扣去多付的四毛,還淨賺兩塊四毛五,要是賭氣的話,就一分也賺不到。
齊立言下午三點半鐘就回到了三里井,因為他的三輪車已經裝滿了廢品,這大半天,他共收了一百六十多斤舊報紙、三十多斤紙板箱、八十多個酒瓶,還有二十多斤廢銅爛鐵,賣到王根草的廢品回收站後,他淨賺了五十二塊多錢。柳陽城平均工資也就三百來塊錢,機關幹部也就七八百塊錢,收破爛的收入比坐機關高得多,是一般打工仔的五倍,齊立言發現自己的判斷總是準確而深刻的,最不起眼的地方往往是最容易掙錢的地方,像張慧婷那樣開一個小商店,全市有上千家,到哪兒去掙錢,思路首先就錯了。這樣一想,他有些同情起前妻張慧婷來了,沒有了他的正確指引,不知她還要走多少彎路,那個姓孫的大款看來是靠不住的。
齊立言回到自己租住的屋裡開始數票子,他數票子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