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疊疊。

街道空曠,只有身下的馬蹄聲急促響起,落在整個長街裡也只是寥寥幾聲,墨色長空更顯靜謐。蹄聲遽止,玉清感到風氅拂過臉龐,遮住了眸底僅有的一點光亮,黑暗中,卻有絲絲清明。

“什麼人?”侍衛的聲音響起。

“奉命出城,這是令牌。”迎藍道。

城門開啟,沉悶的聲音尚未消失,馬蹄聲已迫不及待的響起。

青磚砌成的城牆,斑駁的歲月痕跡,迅速的浮過眼前。玉清心中鈍痛,如鐵絲絞割。離開了,什麼也沒帶走,什麼也帶不走,只帶著一身的傷。

秋風乍起,捲起蕭索。顛簸中,玉清渾渾噩噩,只覺得摟著她的人不停的揮舞著馬鞭。

“他們追來了,”迎藍急道。

誰追來了?為什麼不走了?玉清忽然感到四周大亮,似乎又燃起了大火,映紅半個天邊。

“留下元玉清,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女子的聲音如此熟悉,落在玉清的耳朵裡,卻是身心俱寒——是她,就是她殺了她的孩子和她的夫君。

“卑職既然來了,就一定會帶走皇后娘娘。”

“原來你沒死,為了她,高演想的可真周到,”琇芝看向馬上的男子,冷蔑一笑,“你覺得你有幾成把握?”

“好,我留下,”霍然間,玉清目光清亮許多,深深的望進琇芝的眼裡,似要滴出冰來,“高湛曾答應過我,以後位許我。”

琇芝一頓,倉惶的避開玉清的目光。淡薄的月光下,一雙眸子明明暗暗,變幻幾重。

“要麼你現在就殺了我。”玉清鄙夷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琇芝的側臉。

琇芝狠狠的望了玉清一眼,翻身上馬,玉手一揮,領著眾人,策馬而去。

玉清猖狂一笑,為了後位,琇芝終不敢殺她。高湛若是知道是琇芝殺了她,琇芝就什麼也別想得到。方才的一笑,似乎帶走了玉清一直硬撐著的力量,頹然的倒在男子的懷裡,沉沉睡去。

一樹梨花一珮芝,青竹小築外,高演月白長袍端坐在梨樹下。薰風拂過,攜著明月銀輝,灑落高演一身清韻,落花滿裳。

高演曾說,來世,他會建一間屋子,植一顆梨樹,等她到來。玉清怔怔的看著月下的高演,徐徐走去,他們是在來世重逢了麼?

高演駐目而望,溫潤含笑。玉清伸手觸控他的臉,手下卻是一空,高演呢?怎麼不見了?難道盛世繁華里,真的只留她形影相弔麼?

玉清抬步狂奔,明明是夕陽沉半山,霎時間,卻是眼前一亮。窗外,白絮滿天,下雪了麼?俯身望去,原來是死者出殯。送葬的人宛如游龍,均是披麻戴孝。白紗黑幔,哀鍾長鳴,全城哭臨。目之所及,一片縞素,如寒雪傾覆,國喪不過如此。

恍惚間,金線繡出飛龍驤首的明黃綾綢覆著梓木靈柩拂浮過眼前,梓宮裡的人閉目熟睡,恬靜安詳,一如當年朔州時,他躺在病榻上的模樣。

似乎知道玉清在瞧他,梓宮裡的人緩緩睜開雙目,溫煦一笑,如薰風暖,融化天地。是高演,只有他會這般笑,這般溫情。他沒死,他還活著。

“高……”

還未喊出高演的名字,一雙手緊緊的封住了她的口。玉清抬眸努力睜望,清冷熟悉的臉化出無數重影,唯一清晰可見的是他眼底的薄霧,他也在傷心麼?為誰?

高演唇邊掛著一抹微笑,一如往常的煦暖,只是目光深邃,眼波浩瀚,湧起輕煙。修長的手指撫向她的眉間,久久流連。

“系我一身心,負你千行淚。”

高演聲音溫潤醇厚,猶如天籟,玉清沉醉不已。緩緩搖頭,“我們去塞外,好不好?說不定能遇到大哥和大姐,還有基兒。”

高演依舊微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