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聲過去後,沉瑟對著手裡重新染血的帕子愣了愣,隨後面無表情的用力碎了,便繼續往酒館那個方向奔去了。

薛黎陷被那抹瞬間混到夜色裡的殘影晃了晃神,好似,他剛才看到沉瑟是略微勾了勾嘴角的。

有點慶幸的那種笑。

不知道怎麼了,他總覺得,沉瑟和蘇提燈身上有一種共性。

一種苟且活下來的共性。

就像是那天他們出事的夜裡,蘇提燈在冷月下勾起那抹豔麗無雙的冷笑,不讓人覺得他虛浮,只讓人覺得他是一隻鬼魅,把守鬼門關的牛頭馬面打了個瞌睡,閻羅殿裡的判官也不小心頓了一筆,多拖了點劃痕,便讓他僥倖從鬼門關裡溜了出來,重返人間的那種危險。

沉瑟亦如是。

只不過……沉瑟那個若有似無的笑容裡,似乎是帶了點滿足的。

蘇提燈卻沒有,他有的,只是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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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聽我一句勸,你今後不可再度習武,安養身心修身養性才是正道。經脈斷了尚無完續之法,你本身就已中毒,又何苦執意要赴南疆?」

「在下……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事關師門,滋事重大,作為晚生,若連師門都護不住,何有顏面立足?」

「年輕人啊……你不懂……」

「若晚輩執意要去,能剩下……多少活頭?」

「不出十年。你現在若是就醫治,興許還有好的一天,可……可若是耽誤了,華佗在世也難啊。」

「晚輩一戰江湖成名,樹大也自然招風。可是,若要以犧牲武功為代價,那麼……還是算了吧。」

「那你就沒有為愛你的人考慮過?在他們眼裡,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晚輩是個殺手,殺手,又豈會有感情?」

那空山老禪夜如今,沉瑟輕輕推開蘇提燈的房門,毫不猶豫的把烏欏扔回了他自己的房間去,爾後在那寂靜的榻邊默不作聲的坐下。

也是執意赴了南疆,遇見了一位比華佗還要神的小傢伙。

「我可以治你。一定能治好你。治不好你,我的命你拿去。」

「這個世界上求我殺人的人無數,在我的眼裡,人命都是有價格的。可你的命,不值錢。」

「哈,」冷清的少年從一開始就冷清,紅唇輕啟連說出來的話都極其薄情,「在南疆求我救人的人也無數,我卻是第一次想要主動救人,你當……我會是白救你的嗎?」

「你多大?」沉瑟訝異,一個還不及自己腹部的小屁孩,到底哪來的這麼狂妄的語氣。

「你想活嗎?」夜色裡,一身白衣坐在房頂上的少年淡漠的望著中原的方向,似是在回答沉瑟,又像是在反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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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瑟從蘇提燈那一身已經破破爛爛的衣袖裡搜出了幾截黑蠟,爾後把他往木桶裡一放,也不試水溫了,劈頭蓋臉的倒了三四盒藥粉進去,面無表情道,「疼也忍著。」

蘇提燈有些失神的趴在桶壁,盯著桌子上那黑蠟幽幽的光彩看著,爾後無聲笑了笑。

「還有臉笑?」沉瑟氣結,「我剛才是真想殺了你。見到你第一眼能把自己折騰成那副鬼樣子的時候!」

「你又何苦這麼沉不住氣。」蘇提燈揉了揉眉心,這藥熬過頭刻鐘也就麻木了,便察覺不到疼了。

可不知是不是叫沉瑟氣的,自己竟覺得些許苦腥味兒從嘴裡泛了出來。

兩人相繼沉默了會兒,蘇提燈才猛然醒悟,這腥味是沉瑟那一巴掌造成的。

未及抬眼怒瞪下沉瑟,就覺得脖子再度被人掐緊了,沉瑟的面容有些難過,又有些恍惚,「蘇提燈,你說當初我在南疆就殺了你,是不是,就沒有今日這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