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點,也懂得了一些古代社會的行事規則,再看想個什麼萬全之策,既能保全性命,又能收回租金。

所以這人啊,窮固然不好,橫財太多了也未見得就是好事。她俞宛秋弱女一個,卻坐擁兩百多傾良田,兩間店鋪,還有一大筆銀子,難怪連一向厭惡她的二太太都轉了心腸,母子倆合謀,想設計她嫁給沈淵。沈淵不官不商,頂著監生的頭銜混到了將近三十歲,整天遊手好閒,放到現在,就是大齡啃老族,所以他想找個陪嫁豐厚的填房,可以供他揮霍。

幸虧自己當機立斷走掉了,沈家風光時大家還能留些體面,要是就此沒落下去,一家人像兔子一樣急紅了眼,還不生吞活剝了她?

這時馬車停下了。抬頭看著名義上屬於自己的茶樓,俞宛秋輕輕嘆了一口氣。南府最繁華大街上的黃金旺鋪,主人六年未至,沈鵑當年委託的管事之人,不知是否還靠得住。

她並沒有急於表明身份,而是以茶客的身份進入。因為,事情本身就有點蹊蹺了:明明跟蘭姨約好了在這裡會合的,怎麼她跑到城門口守著,還讓戚長生作陪?

坐在店裡等她,比守在城門口要舒服得多吧。

這間茶樓她手裡只有房契,卻沒有任何租約,所以,只可能是一種情況,店裡的掌櫃就是俞府的家人,比如從前的管事之類。俞家搬走之前肯定要遣散一批人,只留下幾個得力的心腹守住這些帶不走的產業。

俞宛秋一面喝茶,一面暗暗觀察坐在櫃檯裡面的男人。店裡生意很好,那人卻毫無喜色,連一般生意人臉上敷衍的笑容都沒有,一幅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禁納悶地想:難道是因為蘭姨來過,知道房主就要來收錢了,所以滿心不悅?

茶喝完後,她附耳跟小牛說了幾句話。小牛起身去結帳,笑著問了一句:“掌櫃的,請問你這裡可有一位姓薛的大嫂來過?”

掌櫃像被嚇到了一樣,猛地抬起頭,連隔著幾張桌子的俞宛秋都看得見他眼裡紅紅的血絲,頭髮也是零亂不堪,鬍子拉碴的,就像幾天沒梳洗過了。一家算得上高檔的茶樓,怎麼掌櫃的如此不修邊幅?

他先是警惕地打量了小牛幾眼,然後才回答說:“來過的,還留了口信。”

“什麼口信?”

“貴客見諒。口信只能告訴她交代的人。”

小牛回頭看了一眼俞宛秋,掌櫃的也眼睛直直地盯向她,俞宛秋從他突然圓睜的眼瞳和抖動的嘴唇,知道他多半已經認出了自己,蘭姨曾說過,她和自己的父親有點像。

果然,他立刻從櫃檯裡衝出來,結結巴巴地喊著:“姑……姑娘?”

“嗯”,俞宛秋朝他點了點頭,算是預設了自己的身份。

“姑娘,您總算來了,小的盼了這麼些年,總算把您給盼到了!老爺太太要是知道姑娘出落得這麼好,還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他這番聲淚俱下的表演,立刻吸引了所有茶客的注意,紛紛朝這邊探頭。

俞宛秋慌了,這裡可是南府,世子爺的地盤那。已逝的俞知府,孤女離開多年後突然回來繼承產業,這訊息也算有點新聞價值了,要是傳到世子耳朵裡,可怎麼好?

如果沒有小牛作陪,她多半會悄悄打探一番就走,不會這麼輕易暴露身份,現在看掌櫃的主動相認,便也順水推舟。如果能毫不費力地收回產業,她當然是樂意的。

掌櫃的把她延入內室,立刻跪倒在地,拼命地磕頭,嘴裡不停地說:“姑娘饒命,小的也是一時糊塗,聽了奸人的挑撥。求姑娘看在小的替姑娘守店六年的份上,饒過小的和小的一家老小吧。”

俞宛秋被他弄得一頭霧水,讓小牛攙他起來說話,死活不肯,非要請“姑娘開恩”,答應不追究他的罪過。否則他情願一死,以贖家人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