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的人似乎被他銳利的語氣震住,沒有立即答上話。

齊誩卻沒辦法停下。

“爸,是不是因為我天生是一個同志,出車禍就是應該的?差點死在汽車殘骸裡面就是應該的?斷了兩根骨頭一個人躺在醫院裡面沒有家人探望就是應該的?在自己最絕望的時候,不能回家,只能一個人不停工作、不停出差麻痺自己也是應該的?”

忍耐了多年的質問嘶喊出口,齊誩終於意識到自己失控了,渾身一凜,冷汗一下子滲出來,回到現實。

“對不起,”他微微喘著氣,壓低聲音道歉,“……我剛剛跑題了。”

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是,通話居然到現在還持續著,沒有任何一方中途結束通話。如果是幾個月前的自己,估計早就按斷線了。別人對他的印象都是非常溫和豁達的一個人,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骨子裡很倔強。

父親當然也知道。

“呵……”

他忽然輕輕苦笑一聲。

“其實我知道,家裡出了這麼一個‘不正常’的兒子讓你們覺得很丟臉。”他麻木地對著話筒喃喃自語,“姐姐結婚那麼久,從來不敢對姐夫他們家提起我的事。小喆以前跟我那麼親近,整日整日跟在我後面跑,現在連一聲‘哥’都不肯叫了。而您和媽媽……”

——也寧願沒有我這個兒子。

無法完成句子。

喉嚨被哽住了,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齊誩的目光渾渾噩噩地在地面上轉了一圈,抬起來,停在面前那堵石灰牆上。他忽然間覺得在一個人認識到牆壁的厚度與高度之後,站在牆下就顯得如此無力。即使自己有心到牆後面去,也力不從心。

“其實,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不想讓我回去,我也已經回不去這個事實。”

他木然地深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目。

“所以我待會兒採訪的時候,也並不想苦苦哀求那位母親重新接受她的兒子,母子團圓什麼的,因為傷害已經造成了,不可能當作一切沒發生過。當初她怎麼想……對她兒子來說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意義。我今天,是要問問她現在怎麼想,有沒有為當年拋棄親生骨肉的行為悔恨過,僅此而已。”

到此,該說的也說完了。

“謝謝,我們聊過之後,我想我大概知道一些這些父母的想法了,”齊誩的笑容乾巴巴的,語氣卻很坦誠。他的手指移向了終止通話鍵,最後道別,“……爸,我掛了。”

出乎意料地,父親突然開口阻止他立刻執行這個動作:“等等。”

齊誩怔了怔,幾乎碰到螢幕的拇指果然一僵,沒有按下去。

他聽見父親話筒裡傳來的一陣衰弱的咳嗽聲,年紀大了,聽上去身體狀況已經沒有當年那麼硬朗,被菸酒燻壞了的嗓子在低聲說話時分外嘶啞:“採訪完了,打個電話回來……告訴我她有沒有。”

有沒有——

有沒有悔恨?是指這個麼?

齊誩腦子裡微微懵了一下,這個念頭甚至比父親主動要他在同一天內打第二通電話回家還要令他吃驚。

他茫茫然眨了兩下眼睛,下意識回應道:“……好。”

餘音還沒有完全落地,手機裡已經驀地傳來斷線後的“嘟嘟嘟”聲。而他,居然還聽了一會兒才慢慢放下。

醫院的住院部這個時間還很冷清。因為早上是例行巡房的時間,一般情況下不允許家屬探病,走廊上基本只有醫務人員來來回回走動。

幸運的是,齊誩以前到省人民醫院做過報道,和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