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走廊和平臺的出入口。門旁邊,一扇古典式的窗戶深深鑲嵌在牆壁裡。透過窗戶的玻璃,他能清楚地看到沒有亮燈的旅館走廊。

有窗戶!怎麼可能!剛才我從走廊上跑過來的時候,明明沒有看到任何光線。這是我的幻覺?還是說……走廊裡的月光被什麼東西給隔絕了?

朱昔沒有時間再去思考這個問題了。旅館裡,司空琴的尖叫聲再一次發出。不是憤怒的呼喊,而是恐懼的驚叫。

“阿琴!”他一把拉開門,朝著走廊衝了進去。

走廊裡已經不像剛才一樣烏黑一片。那種墨一樣的奇異黑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驅散了。柔和的月光,空無一人的走廊,一切都顯出一種不自然的平靜。沒有人聽到剛才他們兩個的喧鬧,整個樓層靜得像死去了。

他很快就找到了司空琴,就在通往下一層的樓梯那裡。司空琴顯然是從樓梯上滾下去的,嬌小的身軀在樓梯下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她左腳涼鞋的帶子已經斷了,留在了樓梯上。

“歐陽?歐陽?你跑到哪兒去了?”司空琴聽到自己軟綿綿的聲音在一遍一遍的重複著。她讓自己面向光的來處,迎上灼熱的金色陽光。地下室的透氣窗被黑色的管道擋住了一半,管道上散發的化學味道在空氣中蒸騰。她想咳嗽,可是咳不出來。她知道,透氣窗剩下的空間不夠她鑽出去的,陽光來臨之前她已經試了無數遍。

(我會出去的,因為歐陽找到我了。他會想辦法把門弄開的。他很聰明,我知道的。)

(所以我不害怕。只要有歐陽在,我就不怕什麼。)

玻璃上沾滿灰塵,有些地方還有已經乾透了的爛泥。司空琴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家,就像這片玻璃一樣死死罩在她眼前。視線穿過去,看到的整個世界都是骯髒的,散發著異味的。什麼都不乾淨,連陽光都很髒。

“你怎麼老不吃飯?你這孩子怎麼老不聽話?”祖母在她身邊不停的唸叨。司空琴感覺自己餓了,已經餓極了。但她吃不下去。

木頭娃娃在盤子裡攤開四肢,一動不動。褐色的漿汁從它胸口上慢慢流下來,流到盤子裡。它的頭被剁下來了,歪在一邊,還是在對司空琴眯著眼睛笑。

拙劣的笑容。

司空琴緊緊抓著手裡的勺子。

我期待,有一天早上醒來,我可以對著窗外的陽光,像這個娃娃一樣笑出來。眯著眼睛,高興的大聲笑。我會真心地跟人說,我很開心,我很幸福。我不會再哭了,因為我不再痛恨什麼了。

我真的這樣期待著。

這不是個娃娃,這是我。這不是一個用油筆畫上去的笑容,而是我的一切希望。

“為什麼要把它弄壞了?”她小聲說,“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它。”

“你為什麼老不吃飯?”祖母面朝著水池,慢吞吞地刷著她的碗筷。她沒有聽到司空琴的聲音。“噯,你這孩子,不聽話。”

“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司空琴輕輕抬起頭,“我聽見了,你把它抱在懷裡,用我的名字叫它。你把它當成我。”

祖母肥胖的身軀背向著她,繼續刷洗著。

“你別想能殺了我。”司空琴慢慢地放下了勺子,“我會殺了你。”

祖母的脊背挺了一下。司空琴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圓腫的胳膊伸出去,伸向壁櫥。

司空琴也伸出手去,飛快地。一把抓住沾滿漿汁的木頭娃娃,另一隻手抓起它的腦袋,帶著它奪門而出。

(我在那一瞬間恨透了我的父母。為何要讓我住在這裡?因為我是個累贅?為何他們不相信我?因為他們“覺得”我愛撒謊?所以我就應該受到這種懲罰?)

(我恨這世界上的一切。可是我無力反抗。我只能活下去,拼命地只想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