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當年是永嫻太后親自賜婚,太后臨終遺願,孤王為盡孝,只得奉旨娶妻。”他轉念反問段正明一句:“當年你為什麼不帶她走呢?”

他知道?他竟連這茬兒都知道?!段正明已然無話可說。

他將食盒放到石桌上,起身告退,“聞王后娘娘多日不曾進食,這是臣弟的一點心意,煩請王上轉交給王后娘娘。”

他退下了,段素徽開啟那隻食盒,放眼望去不過是幾道山裡小菜。捏著那隻食盒,他正要動作,忽聽身後傳來人聲——

“王上,您這麼早就會上顧國君啦?”

“是負王爺啊!”段素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將食盒推到石桌邊,“你也很早就來拜見孤王了。”

“臣昨夜一夢,今晨醒來,對王上頗為……思念,思念得很吶!”

他這話說得怪誕,段素徽笑曰:“你這話我們兄弟間說說還罷了,叫外頭的臣子聽了去,還以為我倆有斷袖分桃之說呢!”

段負浪啞然失笑,“王上當真好興致,後宮如此這般,竟還有說笑之心。”他倒是直率,不等王上放話,自己先說了,“臣夜省其夢,清晨再觀王上之面相,說句不當的——還請王上看顧好近身之人。”

“你指的是……”

“枕邊人。”段負浪毫不含糊,直逼正中。

段素徽把玩著石桌上做工頗為精緻的食盒,語帶散漫:“負王爺,你不是在宮裡長起來的,對宮中之事,你所知甚少。我是乳孃一手帶大的,雖說是永嫻太后親生,可誕下我一年之後太后便生下了我王弟素耀。都說父愛長子,母疼麼兒——這話一點不假,父王一直最疼王兄,以他幼年失母為由,破格接了他去大正殿伴其左右。太后更是把她全副的心思都給了王弟,對我……無暇顧及。這是宮裡眾人皆知的秘密,即便如今我貴為君王,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我自小便在自己的宮殿裡獨自居住,由乳孃代為照顧。其歡是乳孃的女兒,單比我小一歲。我們自小青梅竹馬,說句不知羞的話,幼年時我們便常常滾在一張榻上同床共枕。所以當太后將她指婚給我的時候,我全然接受,毫無異議……”

“即便知道她與顧國君同樣青梅竹馬,且早就有心比翼雙飛?”

段負浪突來這一句斷了段素徽那番情意綿綿的話,張了張口,半晌段素徽自嘲地笑了,“看來,負王爺雖居宮中,訊息倒也靈通啊!”

難道把他弄進宮來就是為了控制他嗎?段負浪揭了食盒細瞧了瞧,菜色雖簡單,看得出來做得很用心啊!

“你當知道這宮中人多嘴砸,訊息傳得最是快了。無論多少年前的往事,總有人記在心裡,只待挖將出來。”

仔細蓋上食盒,好像從未有人碰過似的,段負浪正色道:“王上,恕臣口中無福。現如今,高氏一門已掌握大理泰半的兵馬,餘下的那些或是永嫻太后舊臣,或是先王老將,再就是逆王爺素光一手提拔起來的,真正屬於王上您的心腹寥寥。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這後宮之內再禁不起一點點的風浪,尤其是……您的家眷。”

他這是話中有話啊!

段素徽盤弄著腕間的七子佛珠,面上依舊是一派雲淡風輕,“我知道,負王爺您這番話是為孤王著想。孤王承你的情,今日也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放眼後宮之內,乃至大理上下,天地之間,若連與孤王自小長大,日日同床共枕的永歡王后皆不可信,這世間怕再無可信之人——孤王信她,不為她,不為顧國君,單為孤王自己,我也……信她。”他一招手,“來人啊!”

宮人唯唯前來,“小奴在。”

他拎起石桌上的食盒親手遞予宮人,“將此食盒給王后娘娘送去,就說……就說是顧國君奉上的,請她務必受了。”

他這番掏心窩子的話,他這番君王的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