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還是無謂的承諾,我都記得。

抬起頭來,我凝視著十三送我的那幅畫兒,它靜靜地懸在牆上——落日長河,何等蒼涼而又遼闊的意境,我微微一笑,心中知道,在他提筆作畫的時候,是想著我的,是懂我的。問君何能爾,問君何能爾……

突然間,我的心裡湧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情憋在心底是會爛掉的”,不錯,有些事情,從前的我會逃避,但此時此地,我反而要試一試去把握。

“洛洛,你……遇到什麼好事啦?”十格格撐著下巴,怔怔地看著我滿臉的喜氣。

我挑挑眉毛:“咱們是為你高興啊,嘿嘿。”她好笑地看著我,低聲道:“又有什麼可高興的。”我收回心思,仍是笑嘻嘻地問道:“怎麼,今天宮女太監們都談論著今天來朝聖的多爾濟,你就真的一點興趣也無?”十格格冷笑道:“就因為他兩年後就是我的夫婿了麼?說到底,我這婚事不過是個形式而已,物件是誰,我沒有興趣,他沒有興趣,誰都沒有興趣。”我心中一震,皇室中的公主,最大的悲哀,就在於此吧。或許是十格格那份不同於一般宮中女人的英挺之氣,任誰都無法忽視,她是康熙的女兒中唯一出眾也是最受寵的一個,不過那又怎樣?就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了?想到這裡,我心中的力量又生長了起來。

“不過,你確是該為了我高興,為了別的事。”她回過頭來,看著我抿嘴一笑。

我瞭然一笑,握住她的手:“是啊,畢竟,你可以越發地接近你小的時候就嚮往的地方了。”“別忘了,那裡可還有你的帳篷哩。”她認真地看著我。

我重重點了點頭,又笑道:“別是你等不及要嫁了吧,唉,恐怕由不得你,終是要在這宮裡再陪上咱們兩年哩。”“好啊你丫頭……咳,咳……。”十格格正要反擊,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我忙走上前去,和小丫頭一起幫著她撫著背。

好不容易,她拿下捂著嘴的帕子,喘著氣恨恨地道:“都怪十三哥,這兩天一直咳個不停,卻仍是來我這裡轉悠,現下可倒好,咳……咳……。”小丫頭急急地遞上一個小瓶,十格格喝下一口,緊皺的眉毛舒展開來:“還好我的錦玉細心,這幾日每個早晨都起大早去花園採集露水,解咳頗是好用。”十三病了麼?我心中一動,怪不得這幾日不見他……

突然,一個小太監進了院子,對我倆恭敬地打了個千,回道:“十格格,皇上說有幾日沒見您了,這就請您過去下棋哩。”十格格起身道:“福公公,我最近幾日身子不好不便覲見,只能讓您代為請罪問安了。”說著一笑,道:“皇阿瑪最近可否準時用晚膳?”“格格掛心,萬歲爺他還是老樣子,批著摺子就忘了時間,咱們奴才們也不敢多嘴。”十格格沉吟道:“嗯,下去吧,改日我好利索了就過去,這段日子就拜託李公公了。”小福子應聲行禮離去,十格格又是清咳幾聲,我走到她身邊,見她竟是有些瘦了,心中一動,柔聲道:“好好將養,可別人還沒出宮,身體先垮了呵。”她感激地看看我,送我出了門口。

千秋亭上。

桌上仍是當日的四菜一湯,我也仍是穿著那一日的象牙白的宮裝,端坐在桌邊,手心微微出汗。終於到了這一刻,我的心卻突然打起鼓來,這輩子第一次任著自己的感情行事,而十三的心思……我不禁有些退縮,可來不及了,亭邊的人影一閃,十三燦爛的笑出現在眼前。

我閉了閉眼,退無可退,反而平靜下來。

“咳……咳……”,他詫異地盯著桌上的擺設,張嘴要說什麼,卻是先咳了兩聲。

我皺皺眉:“一個大男人,卻這麼容易生病。”他大喇喇地坐在對面,笑道:“今兒這是怎麼了?咱們洛格格要請客?”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啜了一口,陽光射在瓶身上,刺得我眼睛有些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