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與征戰在他的前額上鐫刻下道道風霜與滄桑,依稀透射出縷縷血腥之氣。明亮的暖光流轉於刀刻上的臉龐,掐出些許柔潤的光。

龍城多次易主,動盪離亂,遠心殿曾經的富麗輝煌早已遠去,僅剩一縷清幽與孤寂。明黃宮錦垂幔紋絲不動,悠悠訴說著令人無奈的亂世浮沉。

“本王命人迎接皇后和太皇太后回京,你可恨我?”雷霆不意間開口,驚我一跳。

我輕輕一牽唇角:“事已至此,還能如何?”

雷霆霍然急速地灌下一杯酒,握住翡翠酒杯的手掌微微發抖、青筋暴脹、有如青色蚯蚓蠕動:“你果然恨我!”

我狠狠咬唇道:“莫非我該感激王爺麼?”

雷霆猛然甩手、丟擲酒杯,清脆的一聲碎響,翡翠已成碎片,泛著冰冷的淡綠光芒。他蹙眉望著我,眼中血絲橫陳:“為什麼你們都恨我,她恨我,你也恨我,為什麼?為什麼?”

我驚詫莫名,卻只能愣愣地看著他,心底恍然明白: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原也是一個普通的男子,憂心別人恨他。

“你怎麼不回答我?你恨我,是不是?是不是?”雷霆吼叫出聲,驚動殿內死水微瀾,像極了深夜裡受傷的小孩兒,孤獨無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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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闕 朝玉階(3)

我神色冷漠,淡淡一笑:“王爺希望我恨、還是不恨?”

雷霆道雙臂擱在案上,整個頭埋在雙臂之間,深深地埋下去,彷彿再也不想抬起……他忽而抬首,輕蹙著眉頭、迷濛地看著我,似乎看不清我的面目;他使勁搖搖頭,緊緊閉上眼睛,復又睜開,仍是濛濛看我。

“阿香,真的是你嗎?”雷霆低啞喚著,眉間款款柔情如暖光傾瀉於地,“阿香,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別恨我,你瞧,我把那該死的平凌王五馬分屍了,你看見了嗎……”

阿香?莫非,他將我當作他的夫人阮香香?傳聞,七八年前,阮香香原是洛都冠絕一時的藝妓,所作書畫為京中達官貴人爭相收藏,隨口吟誦的詞賦兩個時辰便流傳於洛都大街小巷、深宅街坊。

阮香香婉辭權臣貴胄的聘禮,獨獨選中家世低平的雷霆。七八年前的那場婚禮,並不顯耀、隆重,卻是一個柔弱女子的人生轉折點,從此,她相夫教子、紅袖依香,從冠絕洛都的藝妓一躍成為平實人家的雷夫人。

雷霆踉蹌著走過來,一把拽起我:“阿香,我好想你……不要走,陪陪我……”

他扣緊我的手臂,磅礴的手勁令我疼痛難當:“疼……你放開我!”

雷霆歉疚地一笑,輕柔摟過我:“阿香,你知道嗎?沒有你在我身旁,我很辛苦……”他的嗓音漸次哽咽,揉了悽楚的音色,“我把興狗趕出關外,打下大片江山,如今,誰也不能分離我們,誰也不能威脅我們,威脅我們的人,都被我殺死了……”

刺鼻的酒氣縈繞於口鼻,燻得我犯惡,然而我溫順地一動不動——他心心念唸的,只是他的夫人,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落寞、孤獨的男子,予他片刻撫慰,又有何關係?

“這是你我的江山,錦繡山河,萬里風光,都匍匐在我們的腳下!”雷霆豪邁一笑,捏住我的下頜,陡的,他眼中的熱切瞬間冷了,目光如利芒穿透我的臉龐,“你不是阿香,你不是!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右肩被他扣得緊緊的,下頜骨幾乎被他捏碎,我驚凝著眉眼瞪他:“我從未說過我是雷夫人!”

雷霆的臉龐風雲密佈,眼中的憤怒慢慢消散、掠起一股深切的悲涼:“是的,你沒說過,你不是阿香,你是皇后,是白痴皇帝的皇后!”

他頹然放開我,猛地拂袖、橫掃金案,案上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