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漢正待寬慰幾句,卻聽得甲葉聲響,兩個將領模樣的人大步流星走上城來,邊走邊喊:

“吳漢,子顏兄,還記得我們哥兒倆麼?”

吳漢見他倆一個虯髯碧眼,一個面如鍋底,認得正是周正、陳鏗,當年一同在長安校場應選的同年。

“別這樣叫子顏兄,我們哥兒倆如今改名了,”陳鏗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用手指一指周正,又指一指自己:“喏,周哥改名叫周虎,小弟如今叫陳虎了。”

“老兄還不知道吧?”見吳漢面露不解之色,周正眨了眨綠眼珠子:“不光咱哥兒倆改這慫名兒,這回帶兵一共九位統軍,都蒙陛下御筆欽此,改名叫‘虎’了,哥兒九個當中有倆姓李、倆姓朱的,因此咱這回有倆李虎,倆朱虎,你說熱鬧不熱鬧?”

“這是為何,難道又是什麼圖讖的古怪?”

“子顏兄到底書念得多,一琢磨就透,還真是這檔子事兒!”陳鏗一拍大腿:“陛下不知聽什麼鳥人瞎謅,說什麼‘九虎下關東,煙塵一掃平’,因此就拿咱哥們尋開心了。”

吳漢看看二人,又看看腳下正穿過關門、一眼望不到頭尾的隊伍,想說點什麼,卻終於忍住了。

“這幾位兄弟都是常才,統下人馬又是這般不濟,這番出關,能否回來,只有天曉得了。”

“九虎”大軍的最後一面旗幟隱沒在暮色中,月兒高了,玉樓和小斯原,也在等著自己回去喝湯吧。

………【(二十八)】………

說來也怪,這“九虎”的五六萬老弱殘兵出得關去,和十來萬漢兵溜溜打了一個多月,居然不分勝敗。23Us.com

“據說漢兵的大帥有十好幾位呢,都是漢室宗親,有叫劉望的,有叫劉玄的,還有叫劉盆的。”

“呸,哪裡是什麼劉盆,那個叫甚麼劉盆子——大帥多又有何用?一群草兔也比不得一隻獅子,要是那個南陽劉縯不死,唉!”

“死都死了,還唉什麼唉!對了,劉縯不是有個老兄弟劉秀麼,好像還名應什麼圖讖的?”

“這……好像他並不在漢兵中,不知哪兒去了。”

“……”

往來潼關的老百姓更多了,確切地說,只是從關中東出的多了,他們的形容愈加憔悴,面孔也愈加驚恐,顯然,對長安城也好,大新王朝也好,日子過得每況愈下的他們都著實沒什麼信心。

軍使相望,羽檄往來,穿越潼關的通衢上,馬蹄聲一刻不歇。

吳漢顯得更忙了,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回家吃,玉樓常常在燭下哄著斯原、拄著腮幫子等到沉沉入睡,也等不到丈夫的一張笑臉,或一絲寬慰的笑容。

“就連這樣的日子他也不來麼?哼!”

小榮拎著個包袱,站在經堂門外,一輛帶著素色幔帳的輕車之側,輕聲嘟囔著,不時瞥一眼關樓方向。

她是皇后貼身宮女,這次是特地來接玉樓回宮奔喪的:玉樓的大哥王安前幾天病故,皇后悲哀過度,第二天也去世了。

“小榮,別胡說!”玉樓一身縞素從大門走出,不滿地瞪了小榮一眼。她剛剛把斯原送去吳老太太屋裡,她知道,不論如何,孩子是決不能跟著去的。

“走吧。”

她撩開素幔,正待登車,忽聽西面馬蹄聲大作:

“陛下有詔,公主毋庸入京!”

來人卻是衛將軍、賣過大餅的王盛,他帶來王莽的口諭,不但勒令玉樓不得如今奔喪,而且嚴令她不許穿孝服,否則就不是他王莽的女兒。

“這個,這個這個,陛下他昨兒說了,這天下刀兵不息那是什麼歲數星星犯什麼皇帝星星,只要天下婦女九九八十一天都穿一身全紅,不洗頭,不洗腳,虔心齋戒祈禱,就能把那顆什麼妖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