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哪怕吳漢要投漢,要造反,甚至自己要當皇帝,她都打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終於登上城了,終於挨近譙樓了,她已看見紅漆樓楣上,燈球晃動的黑影。

“枉你飽讀聖賢書,大義當前,怎地如此糊塗!”

一個老嫗熟悉的語聲劃破夜靜,清清楚楚傳進玉樓的耳朵。

這不是婆婆麼?偌大年紀,深更半夜,她跑到這譙樓上作甚?

“娘,您聽孩兒解釋,孩兒是打算……”

“你是打算讓潼關換了漢家旗號,迎那劉秀進關,你自己帶了那丫頭遠走高飛,從此不問世事?”透過窗欞,玉樓只看得婆婆後背,表情如何,覷不真切,但燈火下她雙肩不住顫抖,顯是情急激動:“你是痴還是傻?那劉秀不但是大漢宗親,名應圖讖,還是你的結義兄長,你乃堂堂漢室忠良之後,不幫劉秀,難道還幫王莽那老賊不成?”

“娘,孩兒心思您還不知麼?孩兒決不肯幫王莽,可玉樓她……”

“這丫頭沒什麼罪過娘如何不知?她是斯原的親孃,這麼些年了,低眉順目的,你以為孃的心腸真就這麼硬?可是兒啊,人家漢家使者都提到你這個駙馬的事,聽話聽心,鑼鼓聽音,言下之意,你還不明白?別說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功名,就算你真的不想上進,你帶著個賊首的女兒,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的兒啊,你還想躲到哪兒去!”

“娘!”吳漢站起身,似乎想分說什麼,卻又似一時不知該如何措辭:“有些軍國大事,娘不懂,您還是別管了。”

“什麼,娘不懂?你這逆子!”吳老太太顯然也火了:“娘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娘會不懂?娘這把年紀,還能活幾天?說千道萬,還不是為了兒你?你倒是跟我說個痛快話,這丫頭你殺也不殺?”

吳漢不再開口,只堅決地搖了搖頭。

月冷,星寒,雖說是夏天,關口的穿堂風,卻實在寒到刺骨。

玉樓失魂落魄地走在石板路上,原本緊抱的袍子早已不知丟在何處。她甚至已不清楚,自己是怎樣從那又黑又滑、又高又陡的城牆階梯上下來的。

宵禁了,更深了,勞碌了一天的人兒們都回家安歇了。

“可是,我的家在哪裡?”

玉樓往西看,長安城的方向,一片暮靄迷朦;她又往東看,冷月如刀,蒼穹如幕,東關譙樓的雙紅燈,在寒風中飄擺搖曳,忽明忽暗,若隱若現。

四鼓敲過,不知何處的犬兒忽地吠了幾聲,旋即不吠了。

玉樓走著走著忽然停住腳步,原本迷茫的雙眸,霎時閃爍出晨星般的光彩。

………【(三十)】………

吳漢原本不想回到這經堂來,不僅因為天已近五鼓,妻兒可能早已熟睡,而且此時此刻,他也著實沒有勇氣面對玉樓那圓圓的臉蛋,和烏黑細巧的眉梢。23Us.com

然而鬼使神差般,他還是悄然回到家中,披著滿肩露水和晨星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推開經堂那兩扇門扉。

“哥,你回來了。”

又甜又糯的聲音從妝臺邊飄來,吳漢一怔,抬頭瞥時,卻見紅燈淡挑,玉樓一襲大紅衣裙,正俏生生倚著妝臺,含笑回眸看向她。

他只覺一顆心怦怦跳得厲害,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來,緊走兩步,從身後摟住玉樓的肩頭。

玉樓一雙柔荑握住吳漢十指,側過臉頰,戀戀地在丈夫飽經風霜的手背輕輕摩娑不已。吳漢見妻子髮髻微斜,蛾眉淡掃,一雙眸子晶瑩剔透,飽含著的不知是甜甜的柔情,還是哀傷的淚水,紅燈照過,不免讓他怦然心動,情不自禁俯下身,在她臉頰輕吻了一下。

“哥,幫我梳梳頭好麼?”

玉樓很喜歡讓吳漢為自己梳頭,新婚燕爾那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