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聲色的抽了手,趕緊換了話題,“得好好準備一下,畢竟你從未帶過兵……”

“都是些走投無路的老百姓。”方耀祖沒有繼續逼進她的舉動,“我想,多帶些糧食,配之安撫招安,還是應當很有效的。”

“可是,要到冬天了……”令月有些擔憂,“夏末起的蟲災,荒了整個秋冬,一點糧食,怕是治標不治本……饑民若是慾壑難填,恐怕不夠啊。”

“只要有了地,大多數老百姓還是不想反的。”方耀祖言語間卻沉穩的很,“你給他一條活路,誰想去當亂臣賊子?”

“你倒是仁者愛民啊。”令月突然想到了袁螭的理論,“你這懷柔的一套,適合帶兵爭——”她話的後一半突然戛然收住了,她其實是想說,適合你們在亂世去瓜分爭奪嗎……

“想當年楚河漢界,仁義還失了用途嗎?”方耀祖笑了,他搖頭,望向了窗外。

雨過了。微風徐來,外邊空氣甚好。

“你不著急回去?”他溫柔的提示著。

“我們公子出去辦事了,沒功夫管我。”令月其實是不想回去。

“那月華初上,我們去內院小亭走走。”方耀祖微笑著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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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也未遇見到人,愜意的很。

“你說過,冬天帶我去北疆看雪的。”令月呼吸著室外清新的氣息,心緒也爽朗了。

“怕今年……是不行了。”方耀祖有些感慨,“自京城……”

“大事為重。”令月笑著止住了他的解釋,“我說笑的。”

“不能讓你說笑……”他突然似靈光一閃,停住了腳步。

“那先提前帶你看了吧,”他的嘴角掛上一絲狡黠的微笑。“我提前帶你去看雪。日後再到北疆補上。”

“來,”他拉住了她的手,步履輕快的向前走去。

現在的季節,哪裡來的雪?

她遲疑的隨著他的腳步,來到了一處綠蔭甬路。

——路兩側之樹似人的兩條臂膀,一對一對,皆是雙樹合抱,在整條甬道的頭頂,鋪成了一道綠色天蓬。

他拉著她,站到了甬道的中央。

她抬頭向天望去,只見斑駁稀離的鬥孔之光。

“看,”他伸出手掌,接住了漏下的月光。

——這光線,飄若幻影,碎如殘雪。

晶瑩朗澈,美的不似人間。

她的心思都被晃的恍惚……她學著他的樣子,慢慢的伸開了手。

——“對不起……”他捧住了她的柔荑,終於輕輕的呢喃出一句話。

這一聲,顫的她的心肝都有些不穩。

她明白他的意思,如今時過境遷,事態已謬以千里,心裡不僅感慨萬千。

“沒什麼對不起的,”她早已從心裡理解,並原諒他了,“我若是你,當時可能也會那樣做,沒什麼可道歉的……”

他無聲的抱過了她。

她陷入這熟悉的懷抱中,聞著熟悉的氣息,胸中翻湧一時間有些難以自抑。

“人活在世上……有很多話不能說,有很多事不能做。”他在她耳邊喃喃低訴著。

“我也有不能說的話,”她卻一瞬間全然理解了,“喝了酒也不能說的話,喝了酒也不能做的事……只有自己消化,只有自己承擔的……”

“那我們都不必說了。”他輕輕的笑了,“那就一起悶成心石吧,千百年後化為灰塵,輕輕一吹,便都散了……”

令月閉上了眼,想著在掌中晃動的虛擬的雪,這是伯牙子期般的默契與相通……她沉醉了。

“今冬,若是一切順利,待有功名在身,我去向東宮要你。”他在她耳邊輕輕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