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爾船長當然沒義務給眾人當形勢顧問,隨口敷衍了一句,出於好心,他補充道:“相比之下,國王比皇帝更開明,就我們東印度公司的立場而言,當然希望國王得勝。但是這位國王的權力**也更旺盛,他絕不容許有太多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對兩位尊敬的神父,還有澳門來說,國王要贏了這場決戰,可不一定是好事。”一邊語帶挑撥加埋坑地說著,波普爾還一邊在想自己的老實人號跟那艘泥鰍船的恩怨歷史,同時也在回味著一番改變。東印度公司以往在中國做生意,面對的是海關和行商,可在廣東已經變成了海關和南洋公司。海關不像以前那般,要層層盤剝他們,就按船收總價稅銀,而一切貿易事務也由南洋公司包攬,甚至以前只能在行商洋館居住的限制也取消了,還可以在黃埔買房子,只做生意的話,這裡幾乎就是天堂。

這位國王能站穩腳跟的話,東印度公司的中國業務必將迅猛增長,這是波普爾幾個月觀察後得來的清晰判斷,為此他甚至寫信要求公司授予他與國王接洽,商談以軍火物資支援國王的事務,卻被公司以可能影響整個中國貿易前景的理由拒絕,氣得他大罵公司官員鼠目寸光。

後來波普爾注意到廣東槍炮軍工產業興起,再想到幾乎是以每月一艘的速度蹦出來的新式戰船,波普爾心中又隱隱有了擔憂。跟這個新王國的相處,前景似乎摻入了一絲難以確定的陰影。

“一定要讓公司與這個王**持良好的關係。”

南洋終究不是公司的重點,即便這個王國要染指南洋,那也是荷蘭人頭疼的事,波普爾這絲憂慮又轉為幸災樂禍,開始規劃自己今後的使命,但是……

“但是這必須得等到戰局明朗之後。”

波普爾只是個船長,不是執掌過整場戰爭的將軍,對南北兩面的軍事狀況瞭解也還有限,難以作出什麼判斷。

他在沉思,多羅郎世寧和歐禮旺也在沉思,可想來想去,終究難有結果,他們只能做一件事:等待。

廣州黃埔學院,一對父子也在討論著湖南的戰事。

“父親,這偽國絕難與朝廷抗衡,為何你一意孤行,非要考這偽國的科舉!?”

“什麼偽!只要保我華夏衣冠,那就不是偽!至於這新朝抑儒興楊朱,光罵有什麼用?正是要匡扶道統,才要入這科舉。一旦我等士子滿布新朝上下,跟那般貪吝工商爭回道統,即便這新朝非正朔,也由得我們的手,我們的心,立起了正朔。這般功業,可是能留名千秋的!”

“可父親就沒想過,正是你們紛紛入科舉,振作了那李肆的心氣,讓他自以為正朔在手,要掀得天下血雨腥風,這般罪孽,可也是要留名千秋的!”

“糊塗!為父可不曾教過你這般無骨無心的道理,滿清的道統,被夷狄的辮子汙了,怎麼也難算是正朔。如今有我華夏之民憤然而起,即便方向有些偏,我們儒士也該鼎力襄助,這是大義!老是叫嚷什麼戰事一起,生靈塗炭,那是小仁!”

寬敞的藏書樓裡,兩父子的聲音由低轉高,引得附近響起一片咳嗽聲,像是藏書樓管事的人現身,很是不滿地叱喝著兩人:“鄭之本,鄭燮,這裡是藏書樓,要吵到豁言堂去吵。”

鄭之本狠狠盯了兒子一眼,趕緊朝管事和其他人賠罪。

“父親,一旦這偽國在湖南戰敗,到時我們鄭家可要被治滅族之罪!”

出了藏書樓,鄭燮還不甘心,父親參加了科舉,這名字可就上了清廷的黑名單。

“行前我就說過,你若不願,不必跟來,為那清國效力就好,我們父子,分在南北,總能保得家族……”

鄭之本很是惱怒,這兒子的腦筋真是有問題,讓他留下他不幹,非要跟著自己來,來了又成天埋怨。

鄭燮無奈地道:“萬事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