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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絕不能和自己過不去,也絕不能憑意氣和感情去選擇行為。這一次選擇,他雖然的確勝利了,誰能想到,這裡面所種下的苦果,卻是終生的、致命的,一直伴隨著他,像影子一樣永遠無法甩掉。
在狄小毛漫長的從政生涯中,有一幕他最不願意提及和回憶的情景。當他獨自一人坐在家鄉小*平房的臺階上,長久地悵望對面山崖上的那兩株千年古槐的時候,他總是不住地祈盼那衰朽的樹枝早一日折斷。他的思緒猶如二陣陣的清風一片片的碎雪,每當飄到這一崖山峰就總是突然消逝,只留下一片虛無與空白。
那是他從政的一個高峰也是一個低谷,是最成功的一幕也是最失敗的一筆。那裡面的是非曲直許多年之後他也說不清楚。
那時他已在地委常務副書記的位子上呆了兩年。整個雅安地區和華光市的經濟似乎不斷生著令人眩目的變化。儘管他與一把手楊旭的關係始終不太協調,各縣市和地直單位的頭頭腦腦,依舊對他保持著應有的尊重。似乎認為他總有接班當一把手的一天。就在這個平平淡淡的時候,多事的華光突然生了一件驚動地的大事。
那一日,狄小毛正在一個縣檢查基層組織建設。當了兩年副職,他已深深懂得了一點,這就是不惹事、不生事、不辦事,既然楊旭已當了六七年書記,據說又很快要當副省長甚至省委副書記了,在整個雅安地區可以說權傾一時、無人敢於置喙,他這個副手就再也不必討什麼嫌,一味地裝聾作啞好了。
所以,只要一有時間,他就向地委提出要下鄉,要檢查工作,然後坐著小車一溜煙來到一個縣一個鄉。基層的同志拿著厚厚的材料要彙報工作,他連忙擺擺手:材料不要念,我總還認得幾個字,回去看吧,今兒咱們主要是喝酒,別的嘛——免談!
於是一瓶瓶烈性的老白汾酒拿了上來,直喝得面紅耳赤、酩酊大醉,陪餐的都東倒西歪站不住了,狄小毛依舊十分清醒,哈哈大笑著回房間休息。這時,他往往會想起大學剛畢業時在細腰公社大醉時的情景,真奇怪那時天空那樣幽遠,星星也那麼繁密,現在卻總是灰濛濛茫蒼蒼什麼也看不清,是不是連星星都逃避了?幾位縣委領導又湧進他的房間,要陪著他打撲克。
狄小毛興味索然卻不願駁他們的面子。山區小縣沒有多少娛樂,有的全縣連一個正規點的舞廳都沒有,電視一共才兩個頻道,還常常收不到。況且這種上下級之間的娛樂,特別利於聯絡感情,瞭解到真實情況。
他便說:我知道打撲克你們是要帶點刺激的。我沒錢,我是個例外,輸贏都與我無關,怎麼樣?大家齊聲說好,便一圈一圈打起來。雖說一個回合只是百十塊錢,幾個小時下來卻也有幾千元的進出了。
劉青到縣裡任職已經兩年了,當時的職務是縣長,還長的一副娃娃相,一邊牌一邊氣呼呼地說:現在的基層工作簡直沒法做。地委也不知怎麼搞的,盡下些過頭指標,什麼經濟都要上新臺階,鄉鎮企業一年要增長4o(百分號),像咱們這山區縣,到哪裡去找那麼多鄉鎮企業呢?
狄小毛嘿嘿地笑著:你看你看,說的不談工作,怎麼又犯規了?再說別的縣市都能完成,你這兒怎麼就完不成?
哼,這我還不清楚,誰敢吹會吹誰就能完成,就能得獎金!我調查過,有的鄉一個企業也沒有,就敢報幾百萬的產值。你知道他們怎麼算的?老百姓養一隻雞,他就算了,一隻雞一年能下多少蛋,又能孵幾隻雞,一斤蛋又能賣多少錢。其實老百姓把這隻雞早殺得吃了。這種數字遊戲再搞下去,非倒大黴不可。
既然如此,那你就向上反映呀。
我反映給誰呢?楊書記這幾年越來越聽不進這些話了,有一次彙報,我剛講了兩句,就把我罵了個狗血噴頭,嚇得我再也不敢說一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