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抗咳嗽一聲道:“丞相有意襄陽,可有良策?”

鍾會揮了揮手,身後親兵們握在刀柄上的手放了下來,“吾有意襄陽,莫非大將軍無意?可詳談之!”

岸邊早鋪設了步障、屏風、錦席。

鍾會先落座。

左奕、吾彥二人警惕的巡視一番,然後才一左一右護著陸抗入座。

“襄陽為江東之首,不可不取,然何時取,則需深思之。”陸抗澹澹道。

秦、晉、吳,鍾會、陸抗、杜預、羊祜圍繞著襄陽進行一系列的博弈,到現在沒出手,自然知道這潭水下面有多深。

鍾會以攻打襄陽的藉口,引蛇出洞,反手除去了虞氾、朱宣等一眾江東士族豪強,人望達到頂峰。

司馬炎令羊祜挑起秦吳大戰。

但羊祜有自己的心思,引而不發,與秦國暗中聯合,讓襄陽成為暴風雨中的磐石。

陸抗當然知道鍾會是借襄陽削弱陸家。

種種權謀,兇險不亞於戰場。

但到了這一步,彼此的心思早已心知肚明。

你坐江東,我守荊州,你別來搞我,我也不去煩你,相安無事。

這才是此次會面桌子下面的東西。

鍾會需要向陸家妥協,陸家也需要向鍾會妥協。

只要鍾會沒有稱王稱帝,這層窗戶紙就不會被捅破。

“大將軍所言甚是。”鍾會滿眼欣賞之意,“依大將軍之意,襄陽何時可取?”

“依在下之見,年之後,秦晉大戰,這些年江東屢興刀兵,士卒疲憊,國力虛弱,亟需休養,抗練精兵於荊州,丞相練兵於建業,繼續糧草,中原有變,兩路齊出,丞相席捲淮南淮北,抗出兵襄陽,或可成事。”

壽春和襄陽同時拿下,江東也就能跟北國繼續抗衡下去。

“哈哈,陸幼節不愧是天下名將也!”

襄陽能打,他們早就動手了。

杜預和羅憲分別在新野、永安駐集重兵,讓陸抗不敢出手。

至於鍾會,對陸抗的興趣遠遠大於襄陽。

大家都以襄陽為口號,卻沒有一人出兵,謀的都是自己利益……

“丞相謬讚。”

“如今建業百廢待興,陛下年幼,大將軍之才,不在會之下,不如與某同回建業,你我繆力同心,共輔陛下,楊興雲、司馬炎之流何足懼哉?”鍾會眼中冒著光,“會亦可早晚請教。”

陸抗心中一寒,總感覺鍾會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若真早晚請教……

眼角餘光掃去,蔣斌、蔣舒二人臉上神色不是很好看。

一山不容二虎,真入了建業,兩邊還能相安無事否?

“丞相有心了,然荊州為國家要害之地,抗此生別無他願,為國家守住此地,使江東父老免於秦軍刀兵!”

“啊呀,大將軍真乃國士也!”鍾會說著就要起身去摸陸抗的手。

陸抗趕緊拱手,“荊州三面皆敵,不可久離,丞相心意抗已知曉,就不多留了,告辭!”

鍾會伸出去的手定在原地,眼神不斷閃爍。

吾彥、左奕二人起身,一左一右護住陸抗,如臨大敵。

外面的親兵亦虎視眈眈。

蔣舒、蔣斌二人的手再一次按在刀柄上。

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陸抗從容的看著鍾會,“丞相不必遠送。”

鍾會的話並非完全是虛情假意,但眼下的局面,若是堅持,一場火併肯定少不了,而且他並無十成把握留下陸抗,船就在岸邊不遠處,關鍵時候,還是能保持克制,只得大笑一聲,“大將軍執意回返,恕不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