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屯長竟有如此能耐?”迷當很憤怒。

不僅僅是因為攻不下臨羌城,而是跟敵人相比,自己手上全是廢物。

憤怒之後,便是一層被刻意壓制的恐懼。

漢人中有多少這樣的人物?

而他身邊,卻只有俄何燒戈、蛾遮塞這些貨色。

不是他不想殺俄何燒戈,問題是,殺了他,其他人也未必能頂用,或許更加不堪。

“既然臨羌攻不下,大王何不直取西都?毀了西都,也等同於破了楊賊的基業。”俄何燒戈小眼珠子骨碌碌轉著圈。

迷當冷笑一聲,“你以為本王的第三步棋是什麼?”

俄何燒戈不敢言語。

但迷當望向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善。

“報大王,沮渠復拔又來要糧。”一羌官前來稟報。

俄何燒戈則長長鬆了一口氣。

迷當的臉色變幻了幾次,殺氣幾次在他眼中聚集,最終溫和下來,笑道:“給他們,這次多給一些,再備些酒肉錢帛,一同送去。”

羌官大惑不解,但還是忠實的去執行了。

“今夜,你與蛾遮塞偷襲盧水胡、月氏胡!”迷當盯著俄何燒戈。

俄何燒戈驚訝道:“大王,他們是盟友!”

迷當冷笑道:“本王與那楊崢也是盟友,這一次,你若再敗,不必見我了。”

俄何燒戈全身一顫:“是。”

圓月如銀盤懸在夜空中,狼嚎聲陣陣,風聲瑟瑟。

趙登望著圓月,卻有些心潮起伏。

他還年輕,卻看見了自己命運。

作為最早跟隨楊崢的人,他的資歷比張特、周煜還要老。

然而張特、周煜已經是獨當一面的人物。

而他卻在這塢堡中等死。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看見了自己絕望的未來。

正感傷之間,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黑夜。

趙登是武衛營的騎卒,父子三代都是軍中的馬伕,對戰馬異常熟悉,聽見馬蹄聲,就能判斷戰馬的數量。

夜色中,戰馬聲踐踏地面的聲音尤為清晰。

“五千、六千、七千,八千騎!”

有八千騎以上!

這一定不是己方的騎兵。

楊崢初來乍到,還沒成建制的組建騎兵。

附近能掏出這支騎兵的,只能是鍾羌!

而他所在的塢堡距離西都城四十里不到!

“敵襲!敵襲!”堡中的十幾名殘卒立即驚醒,第一時間抄起刀矛弓箭。

他們身體雖殘,心卻不殘。

能在蜀軍的追殺下,負傷逃回武功城,已經說明他們的頑強。

在西北,什麼都能落下,殺人的本事不能丟,野獸、羌胡,隨時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斜風塢堡左依北川河,右憑烏鴉嶺,地勢算不得特別險要。

但想繞過此塢堡,需向東繞行五十里。

而敵人顯然不想多走這五十里。

殘兵也是九死一生的老卒。

手上功夫絲毫不弱,熟練的架起長矛,拉起弓箭。

好在敵人是輕騎,遠道而來。

趙登掃視眾人,忽然發現,這些人眼神中蘊藏的東西與自己相似。

有些人還一臉懷念的神色。

“諸位兄弟……”

“趙頭放心,千載難逢的機會,兄弟們都知道!”

老卒們眼神中居然沒有任何懼色,而是渴望。

趙登心中所有的疑慮頓時煙消雲散,“好,今日就與兄弟們再戰一場,勝了,有肉吃,有酒喝,有女人睡,敗了,也對得住將軍的照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