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那麼安靜,唯獨她的哭聲,像是這個世界裡唯一的聲音,嘶啞而痛苦。而走廊另一端眾人的神色也是愈發悲慟,直到看見穆楊的身影走來,才終於有人喃喃出聲:“楊兒?”

是許卿桓的母親夏芸。許父公務在外,此刻當家的只有她孤身一人,一席黑色風衣站在白如鏡的走廊裡,顯出幾分慼慼的冷意。穆家許家是世交,當年如瑤過世後,他獨自從清市回到這邊的穆家老宅和爺爺一起住,很長一段時間夏芸都像母親般無微不至地疏導他陪伴他。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此刻他望向眼前因疲憊和心痛而略顯蒼老的中年女人,竟第一次感到喉嚨一緊,點點酸意從鼻腔湧起,而那已經滑到嘴邊的歉意,忽然就變得難以啟口。

“夏阿姨,”他生生壓下翻湧的情緒,直視著她緩緩道,“對不起,阿桓的事,是因為我才發生的。”

偌大寬敞的走廊裡忽然一靜,連盡頭處舒淺身邊的雪落都倏地抬起頭,望向他的方向。而舒淺靜默不語地看著穆楊的背影,只覺得心頭一陣絞痛,憋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再一次模糊了視線。

明明不是他的錯,他卻要獨自承擔所有的後果,所有的責難。他的痛苦絕不會比誰少,可此刻隻身站在刺眼的白熾燈下面對眾人的審視,背影卻依舊筆挺而堅硬,落在旁人眼中,只覺得如山般穩重而屹立不倒。

從一開始她就明白,她愛的男人是那麼正直,那麼堅強,那麼有責任感。他為了拯救無辜的嫌犯,可以押上自己的名譽和前程,毅然站在整個陪審團的對面;他為了掘出迷霧背後的真相,不惜以自己的命來做籌碼,執著地追逐最可怕最殘忍的罪犯。可是從小到大,他已經承受得夠多了啊。那些他所經歷過的沉重回憶,連她看在一旁都快要承受不住了,偏偏他卻一次次打敗了生活給他的陰暗面,重新昂首站回了光明的世界裡,甚至還用他的光亮,去照拂世上更多更多的人。

黑暗,從來都有著吞噬人心的力量。無數靈魂自甘沉眠於痛苦和毀滅中,卻永遠有人能夠涅槃重生。那些深淵和懸崖,只能將他們歷練得愈加強大。

而她知道,也相信——她深愛著的他,從生到死,只會是後者。

……

走廊裡靜得只剩輕不可聞的呼吸聲,眾人都凝滯了幾秒,韓亦的母親先回過神來,撲過去死死拽住穆楊,含淚質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們家韓亦出的事,是不是也跟你有關?”

舒淺看不下去,正欲衝過去解釋,可那端的男人已經沉默地點了點頭,然後低聲道:“是,這兩起事故都是因我而起。我沒想到會連累其他人,對不起。”

而他語畢,竟然破天荒的九十度彎下腰,朝著兩家人深深鞠躬致歉。

舒淺一怔,腳步定在了原地。所有的心疼在這一刻都隨著他的動作而忽然醒悟過來,而理解之後,卻是更加的苦澀。

她懂他。哪怕韓亦在案件中的參與是源於他自己的意願,哪怕許卿桓的執意前行也並不是因為他,這一刻,他卻選擇站出來擔起所有的責任。因為在這樣生死不明最為絕望的等待關頭,只有真相才能給他們一個交代,才能幫他們掙脫“上天不公”的哀怨執念,才能支撐他們等過這段漫長的暗夜……

穆楊仍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定了好幾秒都沒有動。他不是礙於面子低不下頭的人,正確的事情於他而言永遠比對自己好的事情重要。可是此時他低頭看著地面的陰影,腦海中想起的卻是不遠處的舒淺。剛才餘光已經瞥見她忽地站直了身子想要過來替他辯解,直到現在卻也沒聽見聲音,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氣息她的眼神,就這樣停在了幾米距離開外,心痛而又無奈地看著他。明明是那麼護著他的一個人,卻還是選擇尊重他的決定,只靜靜地陪在他身邊。

這種時刻,他心底竟然還是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