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帶她們來到一處水榭,這兒便有一個小戲臺。就著湖中亭亭玉立的荷花,便是白天,也頗有意趣。

這樣單獨聽戲的待遇石氏還是第一次享用,橫豎沒有外人,她便點了幾齣自己喜歡的曲子,聽聽他們王府中的水平。吳嬤嬤又來請二位小姐,這個錢靈犀倒是懂行。在這樣地方聽的戲不是通常意義上吹鑼打鼓的大戲,而是接近於元曲那樣一闕闕唱出來的詩詞散曲,也就相當於古代的流行歌曲。而要聽到真功夫的,就是《夜奔》和《靜月》兩套曲子了。

吳嬤嬤見到她不假思索的就點了兩出最考較水平的,倒是對錢靈犀有些刮目相看起來,“看來夫人和姑娘都是聽慣了好的,那可得讓她們打起精神來,唱得不好,也別嫌棄。”

石氏還有些不明所以,可錢靈犀也不好意思解釋,臉卻有些微微的發熱。

她哪裡是真的這麼懂得欣賞?不過是前世,嫁了一個風雅之極的夫君,聽他說的。這會子看見那曲目上有,便隨手點了出來,可不是存心賣弄。

一時戲子們來到,行過禮後開腔唱了。先是石氏點的幾首曲子,那些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口齒清脆甜美,自然別有韻味。

後面到錢靈犀點的兩首曲子,卻不見其人,只聽著是由一位老先生唱起。吳嬤嬤的臉色頓時有些古怪,但她隱藏得極好,沒被人瞧見。

不多時,兩首曲子唱畢,連石氏也鼓起掌來,“我雖是頭一回聽見,卻著實是唱得好。”

錢敏君卻心無城府的道,“我倒覺得沒有之前的好聽。”

因無甚重要人物在場,石氏也不怕女兒惹人笑話,耐心解釋,“那位老先生唱的曲子可極難,他是有閱歷的老人家了,唱得意思自然也深,難怪你小孩子家家的聽不懂。對了靈犀,這是你點的,你覺得如何?”

錢靈犀一笑,“嬸孃說得很是,這位老先生著實唱得不錯。”

“只是不錯?那你要求未免太高了吧!”錢靈犀看著石氏略帶鼓勵的眼神,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了。

錢明君對她們愛理不理的態度,還是傷到石氏的尊嚴了,她是長輩,不好意思對王府裡的事情提出批評,但錢靈犀年紀小,卻無所謂。如果她真的能講出道理來,反而給她們三人臉上增光,就是走,也得讓錢明君高看一眼。

於是錢靈犀就不客氣的拿前世學到的理論批評起來,“這兩首曲子中,《夜奔》講的是人壯志難酬,滿腔熱血無處渲洩的情懷,那位老先生聲音雖是蒼涼,卻唱得過於豪邁,便沒有那種忿懣之氣,讓人無法感同身受,同情落淚。而《靜月》這首曲子更難,這難處不是說這首曲子低迴處得似雪落松針,高亢處得似雪崩山裂,而是要唱出那種無論世間如何變遷,真名士都得處之泰然的氣度與風範。這位老先生音都對了,但那一種淡泊悠遠的意境卻似乎還差一些。”

石氏滿意的等她批評完了,再放下臉來教訓,“胡說!能在這裡供奉的先生自然是此中大家,豈容你這個小孩子胡亂批評?你才多大,能懂得什麼是壯志難酬,什麼是處之泰然?別在這兒班門弄斧,省得貽笑大方。”

“不,她說得很對。老夫一生富貴安逸,想來是怎麼也唱不出她說的那種氣象的。”一位鬚髮斑白的紫衫老者慢悠悠從戲臺後面轉了出來,面帶微笑,一身貴氣。

石氏忽地有些吃驚,不覺就站了起來,這老者好生眼熟啊,象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

吳嬤嬤已經搶先拜了下去,“國公爺,您又跟小輩們開玩笑了。”

啊!石氏一聽國公爺三字,頓時驚喜交加,這可真是遇到貴人了!趕緊拉著錢敏君二人跪了下來,“侄媳石氏給叔父請安。”

這位國公爺不是別人,正是榮陽錢氏國公府的當家人,錢玢是也。

石氏真是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