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起而攻之……”

聽到對面齊使鄒忌幾乎是用全身力氣吼出來的這一聲,公孫頎抬頭的一刻,臉上先是露出了幾分驚疑。

緊接著這股驚疑彷彿根本不存在似的,一抹燦爛的笑容取而代之,出現在了公孫頎的嘴角。

身體輕輕向後倒去,背靠在後方木製扶手之上,公孫頎看向對面鄒忌的目光之中充滿漫不經心。

“如果老夫沒有記錯的話,自我大魏強盛於諸侯,列國就從未停止過群起而攻之。”

“先君之時的趙、楚,後來的趙、韓。哦,當然這些諸侯之中自然也少不了貴國的身影。”

“或許昔日的魏國還會因為腹背受敵而手足無措,不過今日強大的大魏已然不懼四方皆敵。”

“秦國如此、趙國如此,你齊國同樣是如此。”

緩緩收斂起自身的氣勢,公孫頎臉上重新綻放出了笑容,“不知齊使以為如何?”

“你你你……”

狂傲,簡直是不加掩飾地狂傲,彷彿未將這天下諸侯放在眼中。

目光死死注視前方的那張泛著笑容的臉龐,身為齊國派遣到魏國的使者,鄒忌胸中已然是一片怒火沸騰。

可是縱然心中有再多的不滿,他也只能把這股怒火硬生生地壓下去。

弱國無外交,能夠給予使者底氣的,從來不是什麼別的東西,而是一個國家的強大國力。

很顯然在這個方面,此時的齊國已然遠遜對面的魏國。

奪取了秦國手中的關中之地,拿下了趙國的大半疆土,此時的魏國國力已然超過了此前橫壓當世的晉國。

雖然公孫頎的話語之中充滿了倨傲,但是鄒忌也不得不承認,此時的魏國確實是有獨戰天下諸侯的實力。

更何況這麼多年以來,魏國對外的舉措可不只是軍事上的征伐,還有邦交上的努力。

一文一武、一強一軟之間,天下諸侯已然無法做到擰成一股繩,來面對已然膨脹到巨無霸般的魏國。

比如北方的中山國,他或許會因為利益的變化而與此次並肩作戰的盟友魏國漸行漸遠,但是魏國在他的東方立起了一個燕國。

再比如南方的楚國,越國、宋國、韓國、巴國以及魏國自己,已然組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高牆,阻擋著這個幅員遼闊的古老諸侯北上的道路。

至於自己的齊國……

將目光從其他諸侯轉移到己方身上,鄒忌心底卻是泛起了一絲苦澀。

自從田齊取代姜齊以來,齊國就一直推行的就是內外強硬之策,這固然穩固了齊國內部的政局穩定,可也因此產生了極大的隱患。

魯國、宋國、衛國、魏國,放眼齊國四周幾乎全是仇怨深重的敵人。

即使齊國站出來振臂一呼,號召天下諸侯團結起來一同對抗魏國,鄒忌也不認為諸侯之間真的會放下芥蒂。

其實現在天下諸侯面對魏國的態度,就如同另外一個時空之中列國面對秦國的態度那樣。

現實的威脅列國諸侯也不都是傻子,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

只不過看出來是一回事,如何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讓他們徹底放下彼此之間的血仇,同心協力地對抗魏國\/秦國,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對於這一點深有感觸的同樣是齊國,不過是五國伐齊、重新復國之後坐視山東列國一個接著一個被秦國滅亡的齊國。

心中權衡再三,明白大勢已然在魏,鄒忌已然沒有了什麼激烈反抗的念頭。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其他的,而是完成齊公田因齊臨行之前的囑託,儘可能儲存齊國的實力。

“相國,貴國能夠滅亡我齊國,鄒忌心中並沒有半點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