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看。」

「改天吧,改天再說。」

小田當然不使勉強她。

少女站起來離去,小田眼看她的背影消失在前邊那幢舊房子裡,不是沒有詭秘意味的。

小田抬起頭,看到星空裡去,媽媽,媽媽,求你在天之靈照顧我。

小田忽然似覺得有人輕輕撫摸她的頭髮,似足母親溫柔的手,但那也許只是陣風罷了。

她緩緩站起來,輕輕嘆口氣。

誰知小田一亮相便嚇壞了坐在對面長凳上的一對情侶,那男的比女的膽子還小,聲音顫抖,指著小田問:「你,你,你是什麼東西?」

小田沒好氣,本想惡作劇嚇他一下,只怕嚇破他的膽,於是大聲吆喝:「我是人,你才是東西。」

那男的才緩和過來,「小姐,人嚇人,沒藥醫,你穿個白袍,又披著頭髮,這……」

還沒把話說完,那女的已拉著他急急離開。

小田這時才有空打量自己,實在忍不住嗤一聲笑出來。

白色輕飄飄的寬袍,長發也沒束起,臉色大概也欠佳,忽然之間在慘綠幽暗的路燈下站起來,不嚇人才怪。

回家好好睡一覺吧。

去定了?

去定了,讀完四年,考得一紙文憑,再從頭來過。很多人會以為她此行是去找物件,猜測得不錯,有好的人,為什麼不要?大可一邊進修,一邊戀愛,不過天下想必沒有這樣理想的事,只要拿得到文憑,也不枉此行。

許多少年人十六七八歲就孤身上路了。

小田時常懷疑他們不知如何照顧自己,需知生活是最最煩瑣的一件事:誰替他們買肥皂牙膏,誰為他們釘紐扣熨衣服?不可思議,奇是奇在人走出來,也不見得特別邋遢,可知小田也會習慣那種生活。

為著讀書,一切從簡,聽留學生們說,肚子餓了,買一罐煉奶或是果醬,開啟了,用匙羹掏了就往嘴裡送,因有目的,不以為苦。

只買兩套衣服兩雙鞋子,輪流穿,脫下來連肥皂水浸在一隻塑膠桶內,三天後拿出來沖淨搭在水汀上晾乾,一星期換一次。

奇怪,那樣長期地簡陋,也不是不快樂的,沒有電話,沒有電視,照樣過日子。

四年下來,人變成一個標準苦行僧,重視精神生活,物質慾望減至最低。

小田想了想,頗樂意接受這個挑戰。

也許留學生活會將她徹頭徹腦地改變,為什麼不?她樂意付出代價來求進步。

甄小田心安理得睡去。

許久沒有睡得這樣舒暢,夢中看見自己躺在白色圍欄小床內,還是個嬰兒,母親通體那樣親吻她,媽媽柔軟的嘴唇碰在面板上的感覺實在太好太好了,小田伸出手,緊緊摟住媽媽。

媽媽,媽媽,求你祝福我,我此刻要嘗試走一條新路,需要勇氣、力量、耐性,請幫助我。

小田醒來了。

她出外處理一些最後事務,到銀行去把戶口轉到加拿大,領取飛機票,以及到保險箱把母親留給她的一點首飾取出。

要走了,幾時回來是個未知數,心情不知多麼恍惚,但一片濃霧已去,現在她至少知道應該向前走。

小田看看雙足,決定去買兩雙球鞋,反正要走,裝置齊全,武裝起來,走得舒服些。

回到家,已是下午,時間過得真快,好比流水,一去不復回。

電話鈴響個不停。

是珍妮,「今晚六時在棕櫚餐廳恭候。」

小田很感動,珍妮倒是言出必行。

她淋個浴換件衣裳便去赴會。

下次洗這些衣服,已在多倫多。

棕櫚餐廳是一個好去處,小田喜歡那個酒吧,調酒師